百裡安一怔,濕漉漉地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說真的,修道之人活過幾百年的歲月並不罕見,許多女子百齡之時,誠如少女一般。
四劍雲容通身氣質雖看起來不像少女,也絕非瞧著像是已婚婦人,那張如玉雕琢的麵容極為年輕,看起來至多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
如若說她像娘……也屬實不妥。
可百裡安在她身上,卻總是隱約能夠感受到一種熟悉的、親近的、讓人下意識地想要心生依賴的特殊情感。
這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從未有過的情感。
他十分喜歡她身上溫軟若蘭的味道,他想著,這莫約就是孩子孺慕母親的心情了。
“您看起來不像是當娘的人。”
雲容以為自己講通了道理,正要鬆一口氣。
百裡安又接著道:“可是您就是我的娘親。”
雲容心如死灰地扶住額角,透過指縫正正對住阿嬈狐狸般戲謔看笑話的偷樂表情,她氣的銀牙都要咬碎了。
今日被百裡安這麼一鬨,她這一身節操儘碎,竟還叫最可恨的那個人看了這樣一場荒唐的笑話。
心知若是自己當真坐實了這娘親的名頭,日後再想將百裡安那孺慕渴望的小眼神扳正回來怕是極難了。
上輩子都沒有這麼無語過的雲容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先起來。”
百裡安沒起身,可勁在她肚子上蹭著,就像是冰天雪地裡凍久了的小獸,拚了命地想要扒開雪地尋找娘的味道。
娘喚出口,便再也不願收回去,固執且倔強:“您就是我娘,娘,娘,娘……”
雲容終於忍無可忍,對他再也溫柔不起來,用力扳開他的手臂,手掌往下一撈,揪住他的衣領將他一把提了起來。
在百裡安睜大無措的目光下,她彎腰傾首,蠻狠發狠似地用力吻下去,瞬間奪去他唇齒間所有的氣息與那該死的呼喚。
阿嬈幸災樂禍的神情一下子僵在臉色,茄打霜一般陰森了下來。
百裡安五雷轟頂般的渾身一震,什麼東西在身體裡炸開似的,嗡得一聲,血流瘋狂上湧。
他麵色瞬間暴紅,發出低悶的鼻音,兩隻手駭然抬起,想要推開雲容。
正值氣頭的雲容哪裡容得他放肆抵抗,極為霸道地左右扣住他的手腕,一個完美的反剪姿勢,將他雙臂用力扣在他的身後,咬著他的唇,吻得更深了些。
灼熱清冽的女子氣息逼得百裡安雙腿有些發軟。
雙手用力掙紮間,百裡安唇上忽然一痛,緊接著鮮血濡濕的味道在兩人的唇齒之間混合散開。
雲容支起身子,鼻翼間起了薄汗,眼尾濕紅,因方才一番咬纏,淡色的薄唇沾染著一縷水澤血跡,一眼瞧來,瀲灩鮮紅,惑人竟是至深。
她眼底是因為大膽行徑而慌亂嬌羞的,麵上卻端得一副涼涼冷冷的乾淨模樣,以指拭唇,微起眼簾地睨著呆滯掉的百裡安:“現在,你覺得我還是你娘嗎?”
百裡安愣愣地看著她白皙指腹間殘餘的血跡,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被咬傷的下唇,隻覺得這一切發生得太不真實,雙腿一軟,失魂落魄地跌摔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嬈從未見過雲容如此大膽,不由氣得渾身發抖,兩隻腳來回在地上頓足連連:“無恥之尤……無恥之尤……”
羽翼都氣恨得見了型,烏黑如夜的雙翼扇動不止,黑羽亂飛,宛若一地雞毛。
這模樣,看起來倒還真像是什麼不正經的娘親對孩子做了啥不得了的壞事。
雲容臉頰紅紅,故作淡定地抬起一張疏冷麵容,輕拂腹間被百裡安哭喊是口水眼淚濡濕的衣裳,神情‘平靜’道:“你若再喚我娘,那便是大逆不道,我必狠狠揍你一番。”
一個簡單而又瘋狂的行為徹底顛覆了百裡安前日種種的推理思路,好不容易找來的娘親,就這樣一嘴巴給親沒了去?
他久久難以回神,很是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雲容看著他那呆滯楞傻的目光,提腳踢了踢他的膝蓋,羞惱道:“你還想坐到什麼時候去,危劫未破,你還不快將我的劍拾回來。”
百裡安簡直不敢直視雲容的眼睛,見她那難掩嬌羞的女兒家情態,便知自己方才鬨了一出好大的烏龍。
反應過來,他麵上火燒似的滾滾發熱,連著耳朵一片發燙,尷尬後悔得不由恨不得趕緊找個地坑把自己給埋了。
他連忙翻了個身,手足無措地撿起雲容的佩劍,雙手遞送給她,不甘心,又‘賊心不死’地確認問了最後一遍:“您……當真不是我娘?”
雲容此時的脾氣可是一點就著,抬手就要作勢打他。
百裡安縮了縮脖子,眼神裡碎掉的期盼之意還未散儘,瞧著有些難過。
雲容半抬起的手頓時停懸下來,轉了個方向,指尖虛虛覆落在他被咬傷的唇上,無奈道:“你莫要用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瞧我,我做不成你娘,也不想做你娘。”
百裡安不解了:“那您……為何要對我這麼好?”
雲容知曉他那一根筋的性子,若是此刻還在遮遮掩掩,他必是還找不出裡頭的門清道理。
她惱怒似的落指,在他唇間傷口上輕輕一摁,正欲表明自己的心意,那頭的阿嬈將她神情變化儘收眼底,心中大道不妙,眼神一冷,便衝上前去,一把搭在百裡安的肩膀上,將他轉身扯過來。
另一手捧住他的半邊臉頰,踮起腳尖,亦是不甘示弱地以唇瓣輕輕碰觸著他冰涼微濕的唇,比起雲容那毫無經驗的啃咬,她那輕如溫柔落花沾水的力道簡直足以溺殺死人。
這是一個觸之即分且不失纏綿的吻,還未等百裡安推開她,阿嬈便已經跳開兩步,不露痕跡地轉移了百裡安方才的那個問題。
阿嬈輕舔唇邊沾染的血跡,笑得妖嬈如花,紅唇如繪:“她弄痛了你,我心疼得緊,所以我來親親你,哄哄你,你會不會開心一些。”
雲容的一張臉,陰雲密布。
阿嬈渾然不懼,甚至主動挑釁,麵上卻是一派天真:“司塵,你覺得是我親你舒服些,還是她親你舒服些?”
這似乎是一個……足以送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