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頭的雞毛撣子唰唰急甩如風,上演了一出慈母手中撣,遊子身上劈的戲碼。
那力道顯然沒有半點收斂含糊的,百裡安搭在嬴姬腿間的手在吃痛時驀然蜷緊。
他低嗚一聲,本能地就要掙紮著起身。
眾目睽睽,像是個頑童般被娘親抽屁股什麼的,想想真是令人窒息!
嬴姬娘娘氣勢如猛虎下山,狹長的鳳眸圓瞪,好似一隻發了怒的母老虎殺氣騰騰地探出虎爪子,摁住自己不懂事的虎崽子。
她一隻手扣住百裡安的後脖子,雞毛撣子啪啪直落,甩的三彩雞毛亂飛,還有幾根落在她的腦袋上,顯得模樣既凶悍又滑稽。
百裡安像是一隻落水的鴨子整個人懸空撲騰起來。
按理來說,這一點點皮肉之痛不足以讓他有如此劇烈的反應,不知是當著眾目睽睽,被娘親教育小兒般打屁股太過丟人還是其他原因。
那渾身緊繃的狀態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十分害怕抗拒。
其實這又是一個隻有他們母子二人知曉的小秘密。
從小到大,嬴姬對百裡安憐愛有加,但遠談不上縱溺的程度。
記得是在魔獄潛入中幽刺殺天璽劍主百裡羽的那一年,魔獄幸無刺殺失敗,擄走百裡安作為人質,成功逃離天璽劍宗。
數月之後,百裡安被成功解救回來,她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兒子雷霆震怒。
便是用這根雞毛撣子,將百裡安的心理陰影都抽了出來。
知子莫若母。
魔獄幸無之凶名,天下蒼生皆畏懼。
相信沒有哪個人敢與這樣的殺魔沾染半分關係。
更無人能夠想到,當時百裡安是自願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給他當人質。
要知道,原本當時的人質,就隻有身份還是秦國公子的沈機白……
嬴姬深知自己的兒子是何性情,雖從大義上而言,值得稱讚。
小小年紀便有著如此舍我其誰的精神,更是令人驕傲。
可她心中卻難生半點驕傲,隻有無儘的後怕。
也隻有那一次,也是第一次,她這樣打他。
決然嚴厲到讓百裡羽都心生動容,極其難得的維護自己的兒子為他抱不平。
那一次教育,百裡安更是刻骨難忘,雖然隻有一次這樣的經曆。
可至此以後,百裡安就像是那位天盛宗的總主夫人見人魚一樣,見到那熟悉的三色雞毛撣子便全身犯悚,心裡發毛。
他原本是想撐過這一段功夫,熬到嬴姬怒氣消了事情便過去了。
誰知她壓根沒有停手的意思,甚至察覺到了他在咬牙死撐。
心中那股子無名之火燒得是更加旺烈,美玉般的臉龐都微微扭曲。
她氣笑了,停了動作,咬牙切齒道:“還有沒有想說的?”
百裡安死倔,眼睛裡含著霧,一聲不吭,隻是抬頭瞪了尹白霜一眼。
誰知她不知何時,手腕間竟然早已掛了個小荷包,裡頭裝著瓜子,正哢嚓哢嚓的嗑著,一副看好戲的賤賤模樣。
前些騎在他身上,那些個說著日後絕對不會再讓他受苦受疼的話今日好像都被吃進狗肚子裡了。
未能得到百裡安的回應,嬴姬眯著眼冷笑,索性使出殺手鐧。
直接伸手扒了百裡安的褲子,架穩百裡安的後脖子,掄圓了手裡頭雞毛撣子,啪啪啪!
中幽子民的互送隊伍裡,還有許多女英靈,見此一幕,個個臉上迅速漫上一抹紅暈。
雙手捂住臉頰,目光透過指縫,連連低聲驚歎。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當日血洗國政殿,肅清朝綱,殺伐果決的太子殿下竟有一日能夠被女帝陛下摁在腿上扒了褲子揍。
哇,她們不會被滅口吧。
不過好刺激好精彩,能來護送太子殿下出皇城,真是不虛此行!
這活幾百年都未必能夠見得這出好戲。
百裡安性情素來沉穩老成,即便在天璽劍宗的蠍子窟裡被嚇得麵無人色也少有發出慘叫聲。
可今日,他卻在嬴姬娘娘那一手揮得虎虎生風的雞毛撣子下,臉色蒼白,終於忍不住嗷嗷叫喚起來。
可嬴姬絲毫不手軟,一副不將這根雞毛撣子打折誓不罷休的凶狠模樣。
雞毛撣子的唰唰聲好似疾風驟雨,字句幾乎都是從嬴姬的牙齒縫裡擠出來的:
“還有沒有?!還有沒有?!跑?你這兩條小短腿跑得倒是挺快?繼續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裡去?”
正磕著瓜子的尹白霜好心提點道:“嬴姬娘娘,他的腿子生得其實一點也不短的,您得對自己有點信心。”
嬴姬手裡頭揮打的動作絲毫沒停,但她卻頷首對尹白霜和氣笑了笑。
再低頭看向百裡安的時候,又是一副惡虎要吃人的模樣,麵浮桃紅之色,顯然是要動真格的了。
百裡安渾身皮兒一緊,眼眸裡含著一圈紅潤,身體細細顫抖著,慢慢抬起一張憋得通紅的俊臉,好似終於服軟認錯。
“阿娘……”他低低地喚出聲兒來。
這一聲輕喚,仿佛將那曾經相隔過的山與海,不可逾越的歲月距離,瞬間打破擊碎。
嬴姬眉峰一震,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鳳眸裡突然多了另一種濕意,鼻尖也驀然紅了。
她吸了吸鼻子,扔下手裡頭的雞毛撣子,手指頭發泄似的使勁扣著綠頭魚身上的鱗片。
她頭偏向一邊,眼睛看著彆處,聲音在風裡飄著:“你心裡還知道我是你娘……若不是我今日來找你,你還瞞我瞞到什麼時候?”
百裡安又低低喚了一聲‘阿娘’:“您教訓歸教訓,可我都多大了,您動起手來還動不動就扒褲子,這裡還有其她女人呢……”
“你少轉移話題!”
嬴姬還是放開了百裡安,任由他起身拉扯好褲子後,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塊帕子,揩著眼淚嚶嚶了兩聲:
“你個死沒良心的,你哪是在拿劍捅自己嗎?分明就是在往阿娘的心窩子裡捅。
我看你這個混小子壓根就沒把我當成是你娘,在外頭受了那般大的委屈,都一個人扛著忍著,自個兒扛不住了寧可做傻事,也不知到娘這裡來哭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