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有雪城主在十方城中結下封印真祖邪神最後的結界。
可真祖邪神卻是以雪城主創造出來的人偶熒惑為載體,那結界自然也就成了形同虛設之物。
饒是一肚子黑水的蜀辭遇到了這種事,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商量出個怎樣的對策來。
她側眸看向方歌漁。
方歌漁意有所動,嗓音涼涼:“彆看我了,我隻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你們這些千萬年的老怪物都不知如何解決的糟心事,問我也是白問。”
“也是。”蜀辭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一尾巴隔空抽暈方佑後,就尋了一個位置,擺出一個優雅端莊的姿勢坐好。蔮
坐好後,還不忘將自己的幾條尾巴依次在身前擺擺好。
方歌漁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你這是作甚?”
蜀辭抬了抬下巴:“吾輩中人,赴死也當從容,擺一個不失吾輩這高貴至上身份的好姿勢……等死。”
方歌漁:“……”
……
……
黑暗如洪流湧來裹挾而來,宛若世間萬物都隨之湮滅不見。蔮
直至一道龍吟劍嘯聲隱含無與倫比的霸道之勢撕裂這沉寂的黑暗。
一尾太上劍清之氣凝結而成的青龍劍光扶搖而上,清湛的光輝點燃世界。
青龍遊淵,驅散黑暗。
百裡安執劍的手負於身後,左手捏做劍指立於胸前,目光平靜地看著身體已經遍布裂痕的六識,宛若一個壞掉的瓷器娃娃。
她無力殘敗地漂浮在水中世界裡,目光渙散無光,在那深深的漩渦中央頹墮下去,又像是死在海底世間的幼小鯨落,不斷下沉……下沉……
肌膚間的陣列圖紋難以掩飾的儘數顯現了出來,這是人偶熒惑毀壞的征兆。
百裡安目光沉了沉。蔮
六識這種決然自棄的行為終究還是觸怒到了他。
周圍自冷寂死水裡折射出來的幽藍冷光宛若寒霜般凝結在他的眉眼之間,這讓他一貫溫和的目光情緒比平日裡都要淡上許多。
可看著朝著黑暗裡越沉越深的人偶,百裡安並未有任何猶豫掙紮。
他身體前傾,伸出手臂,抓住六識漂浮在水中的手腕,長臂發力一撈,就將她沉入水中的身子撈至身前來。
百裡安垂眸打量,儘管心藏憤怒,可那雙垂下的眼眸說不出的清冷沉靜,目光裡好似藏著一團沒有實體的霧色。
他神情平靜地看著六識心口那個空洞出來的森森猩紅缺口,眼底的夜霧之色更加濃烈了些。
在青龍劍光的圍繞遊走之下,水中偶爾能夠折射出萬千細碎的光影。蔮
百裡安知曉,那些光影皆是她那半枚爐心自爆的碎片所化。
比灰燼還要細小,比發絲還要纖微。
遍處都是。
百裡安知曉,爐心碎成這樣,即便是熒惑也已經徹底沒救了。
可他卻能夠感應到留存於自己識海之中的六道神符的力量。
那是源自於雪拂、她的主人的力量。
百裡安掌心綻放出神符青蒼的神力,貼於六識心口,緩緩將神符的力量渡送了進去。蔮
六識渙散的目光這才一點點的重拾焦距,可身體肌膚表層的陣列痕跡,卻隻是變淡一些,久久難散。
六識意識蘇醒的一瞬間,麵上空洞的神情便被痛苦所替代,她口中嗆咳吐出一串串水泡,雙眉緊蹙。
百裡安見狀,飛快散去周身水勢,隔絕出了一個無水的空間。
六識看著貼在自己心口間的手掌,眼底先是意外,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
她掩唇狼狽咳著:“即便你救我,我可不可能放你離去繼續阻攔九十九。”
百裡安道:“人偶熒惑的誕生,雖被主人賦予了單獨獨立的情感意識,我可以將這理解為雪拂她親手創造出了兩個新的生靈。
你們有自己的思想,但終究是以雪拂的神識意念為媒介開啟你們獨立的情感,所以你們的心性,從根本上,與她是無限接近的。”蔮
六識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百裡安目光抬了上來,神情有些寡淡:“雪拂並非是一個野心家,她不可能為了稱霸六界蒼生這種無聊的事,去試圖吞噬邪神。
但凡她有半分這種想法苗頭,邪神通過這種低俗的欲望,便足以將她吞噬殆儘,更莫說反之將邪神鎮壓千年。”
“同理。”
百裡安的聲線像是冰泉淌過六識空洞的內心:“九十九她的本意若當真是出於野心欲望,想要吞噬邪神從而獲得無上巨大的力量,那麼,方才與我戰鬥的就不會是她,而是真祖邪神了。”
六識城府不及九十九那般深,被百裡安一語道破,她眼底止不住閃過一絲慌神的情緒。
“不……不管你怎麼說,怎麼想,我都不可能放你離開這裡!”蔮
對於六識那肯定不容退讓的口吻,百裡安隻是淡淡嗯了一聲:“無妨,我會采取強硬措施離開這裡。”
她發現眼前這個少年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深邃,藏著許多她讀不懂的厚重曆史。
根本不似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眼神。
這讓她單獨應對百裡安,隻覺得心中十分吃力。
六識目光閃爍兩下,雖然心知以半枚爐心為祭,他定然沒有那麼快能夠離開這裡。
可聽著他那從容不迫、淡而強大的口吻,六識總覺得他身上有種無所不能的力量。
她心中不由愈發慌亂,沉吟思索許久,六識終於反手抓過他的手腕,道:蔮
“你就不能留一些餘地給九十九嗎?她好歹也是你的女人啊。”
不擅心機詭謀的六識為了九十九,最終還是絞儘腦汁地與百裡安周旋了起來。
在她種種觀察看來,這少年與尋常人性情大不相同。
即便是對於人偶這種冰冷的器物,在他眼中看來也是一個獨立的人格,當應收到與尋常人們一樣的尊重與理解。
這少年是一個君子。
而且還是一個他持身端正,嚴以律己的君子。
恥之一字,所以治君子。蔮
痛之一字,才會治小人。
他非小人,所以當借以‘廉恥’的武器,怕是方可攻出一絲破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