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觀。
後院石室。
燈燭高照。
案台之上。
禍鬥屍身冷硬,毛皮下的血肉再不複生前的炙熱,種種妖異都付生命一起流逝一空。
當馮翀剖開它的肚子時,就如同剖開了一隻尋常的路邊死狗。
可下刀大半,馮翀的動作卻突然僵住,冷不丁扭頭就問。
“這隻禍鬥真是那顧老三所變?”
旁邊薄子瑜莫名其妙,大咧咧一擺手。
“咱還會虛言逛你不成?”
他指著自個兒的黑眼圈。
“就在眼皮子底下。”
“這廝變化之前,還好端端是個人樣,冷不丁嘴裡開始喊‘餓’,眼珠子突然就冒起了縐縐的,莫非祖上闊過?
“追查妖魔?怕就是打聽些市井傳聞、風言風語。分發符籙藥丸?恐怕是借機斂財才對。妖魔是搜尋不到,打草驚蛇才是……”
話到這裡,張少楠的話語急急打住。他虛眯起眼睛,打量了三人半響,用恍然的語氣。
“你們是拿捕快作誘餌?引妖魔露馬腳!”
“居士想多了。”馮翀搖頭失笑,“就同你方才所言,差人們如此行事,哪裡能招惹到妖魔呢?就算是下餌,能做誘餌的也該是我們三個。”
其實張少楠的猜測也不算全錯。
城裡的妖魔潛藏極深,而衙役們一個比一個不頂用,三人手中人手匱乏,哪能仔細排查全城人家呢?
所以,衙役們探聽異常也罷,分發藥丸也罷,任由城中流言蜂起也罷,都是拉扯聲勢、大張旗鼓,引妖魔按耐不住,露出破綻罷了。
而妖魔既然冒險出手,肯定不會在底下的衙役們身上浪費機會。八成會主動找上李長安、馮翀、薄子瑜這三個主心骨。
所以幾天來,三人睡覺都揣著一堆符咒法器,睜著半隻眼睛,就等妖怪們上門談心哩。
隻是。
“可有所獲?”
收獲沒有,疑惑倒多了一堆。
瞧見馮道士神色尷尬,張少楠也大抵了然。
“原來是光敲了山,沒震到虎。莫非……”他似笑非笑看向薄子瑜,“是用的人不中用?”
薄子瑜當即啐了一口。
“笑話,追凶索惡不靠官差,難不成靠你們這些城狐社鼠?”
張少楠也不氣惱,哈哈大笑。
“看家護院是用走和諧)狗合適些,可是探聽人家隱秘,譬如性情變化、食量增減,還真得靠我等陰溝蛇、牆穴鼠。”
提到食量,李長安就曉得,這張少楠也對妖變之事多有了解,不是貿貿然上門。怪不得方才論及幕後元凶,他應承得那麼快,想來是早有耳聞或是推測。
馮翀也是低眉思索起來。
他們用敲山震虎的法子,被動地等待妖魔出手,其實也是無奈為之。要真有可靠的人手,提供可靠的消息,能主動出擊,將藏在暗處的妖怪們一一拔除,又何樂而不為呢?
馮翀瞧向自己兩個同伴。
薄子瑜雖年輕氣盛且與張少楠素不對付,但實則是個顧全大局的人,眼下雖有憤懣,但神色裡不乏意動。
而李長安更是直接點了點頭。
畢竟在他看來,如今的瀟水城裡,任何人都可能變身妖魔,任何人也都可能淪為妖魔的食糧。人人都身處危險之中,談不上拖誰下水。
馮翀心下了然,衝張少楠揖首一禮。
“居士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
張少楠收起輕佻,鄭重還禮。他知道,對方已經被他說動了。
現在該他展示自身的價值了。
“我有一些朋友。”
“什麼朋友?”
“乞丐。”
地煞七十二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