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劣酒半隻燒雞。
王六指罵罵咧咧回了冷冷清清的家。
他今兒趕緊趕慢交班下差,就為了能在城裡的銷金窟快活一夜,去一去在觀裡沾染的晦氣,沒想到門口就被人家給攔了,左一個“王郎”,右一個“六爺”叫得客氣,卻讓他把往日積欠的賒賬給銷了,否則不讓進門。
“呸!你六爺要有銀子,會上你那破窯子?”
他心情煩悶,看啥都不順眼,可惜孤家寡人一個,屋裡連個瀉幾十章沒出現的屠夫鄭通。
其實王六指平素和鄭通頗不對付,想他堂堂差爺,身邊還有十來個兄弟幫襯,在這坊裡也是威風堂堂一號人物。
可這鄭屠子,卻仗著一身肥肉、兩膀子蠻力瞧不起他,平日也多有齷齪。
但眼前這關頭,哪兒能讓“私怨”壞了“大局”呢?
王六指趕忙呼喚。
“鄭兄快來,與我等打殺這妖怪。”
卻不料,這鄭通瞧見妖怪就楞了兩三秒,隨後,竟是頭也不回縮進了屋裡,還不忘關上大門。
這狗日的!
王六指急得破口大罵
“這殺豬佬平時自稱好漢,沒想見了真章,卻是個沒卯蛋的!”
唉!
老子也該果斷跑路的。
他心頭暗惱,周圍更是人心浮動,讓妖怪尋得了破綻,猛然一撲,漢子們慌忙把火把打過去。可這一次,妖怪卻沒再退避,任由火把打在甲殼上,濺出蓬蓬火星。
頓時,便將人群衝散,兩隻螯足一勾,逮住了兩個倒黴蛋,趕在眾人重新彙聚之前,飛快鑽進了身後的房舍裡。
房舍大門敞開,裡頭黑洞洞的,不見半點兒光明,唯有慘叫與哭嚎不斷傳出。
人們再度聚攏過來,卻止步於房前,誰也不敢進去救人,甚至不敢太過靠近,彼此麵麵相覷,最後,都把目光看向了王六指。
王六指怪眼一瞪。
“看我作甚?”
人群裡“你是官差。”
“俺下班了!”
“可這是你的房子。”
“那又如何?”王六指氣急,“這破房子你六爺不要了!”
話聲方落。
“讓開。”
突兀間,他猛然被人從身後搡了個趔趄,剛呲開牙,一截雪亮的冷光便刺到眼前,到嘴邊的汙言穢語立時給咽了回去。
那是一柄雙刃長柄大刀。
扛在一副厚實雄壯的肩膀之上。
來者身披重甲,甲片披覆如鱗,看來保養得當,卻難掩陳舊。
甲絣係甲的繩子)略微鬆散,似乎披甲時有些匆忙。
兜鍪夾在腋下,露出一張滿是橫肉的麵孔,鋼針般的短須根根戟張,眉宇間儘是冷肅,全不複平時在市井上的蠻橫無賴。
此人竟是鄭通?
王六指霎時間竟是看呆了。
原來鄭通不是縮了卵子,而是回去披甲執兵。
原來傳言是真的,這廝真是從北麵退回來的軍中驍銳。
私藏甲胄可是大罪,按律當……
他這邊胡思亂想,鄭通已然大步跨入房中。
“黑漆漆的無處廝殺,快擲些火把進來!”
王六指聞言一個激靈。
“不成。”
他叫嚷著。
“這是我的房子。”
可周圍人哪裡管他,火把紛紛拋入門窗。
點燃了窗欞、柴草、布幔、被褥,照亮暗室。
熊熊火光熠熠,映出了血肉模糊的屍體,映出了猙獰飛撲的妖魔,映出了暗沉的鐵甲,與猛烈劈出的刀光。
地煞七十二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