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再讓她傷心難過地倒下了。若沒了她,陛下跟前沒了給咱們家說好話的人,我老天拔地的,沒幾天活頭了。你們兄弟姐妹們,日後可怎麼辦呢?”
探春一字不駁,隻恭敬稱是。
賈母見她不接話,也隻得到此打住。揮揮手讓她去了。
邢夫人便帶著他兄妹二人進宮。
寶玉和探春還是頭一回進宮。這才發現長姐住的鳳藻宮雖是個大氣端肅的好名字,卻在大明宮最遠的角落裡。宮室也不大,服侍的人也不多,甚至往來的人跡都極少。
寶玉不由得悲從中來,這才明白了大姐姐回家省親時,那一句“不得見人的去處”,到底是在說什麼。
探春也覺得心裡不是滋味,想起跟林黛玉偶爾議論起元春來,黛玉歎著氣說的那一句“她才是最可憐”,鼻子便酸酸的。
邢夫人已來過兩趟,倒還能泰然些。見兩個孩子都麵帶淒惶,不由低聲警示:
“宮裡人多,殿閣也多,自然不會很大。此處是娘娘自己求來的。娘娘都沒怎麼著,你們倆可不許掛了相!”
兩個人忙收了悲辛之色。
抱琴含笑引了三個人進去,見了端坐在榻上的賢德妃,行了國禮。賈元春起身,又要給邢夫人行家禮,嚇得邢夫人一把攙住了,滿口不敢。
賈元春滴淚道:“聽說我母親的身後事都是大伯母辦的,十分圓滿。咱們做子女的,該謝大伯母辛苦操持才是。”
寶玉忙起身:“我替長姐罷——多謝大娘了!”撩袍跪倒。
邢夫人忙一把拉起他來:“使不得使不得!你怎麼能替娘娘給我跪下?前兒你自己也已經謝過我了,我都記著了,不用的!”
“還要多謝大伯母帶著他兄妹兩個進宮來。我正擔心他們不認路呢。”元春笑一笑,吩咐抱琴,“讓人上了茶果來。
“你再陪著大夫人去偏殿好生歇歇。這些日子,想必在家裡都沒踏實躺過一躺呢!”
抱琴答應一聲,笑著上來親手扶了邢夫人的胳膊,半拖半拽,便扯去了偏殿。
自然,邢夫人根本就不想跟元春繞這些個彎子,半推半就,跟著抱琴去歪著吃茶果、打盹兒去了。
這邊元春見沒了旁人,才招手叫寶玉和探春:“你們兩個,跟我來。”
說著,就要帶他們去寢殿深處說話。
探春亭亭立起,搖頭道:“我便不去了。娘娘跟二哥哥說話罷,我去陪大娘。”
元春一愣。
寶玉下意識地一把拉住了探春:“三妹妹,你還是和我一起吧!”
探春用力地扯開他的手,神情淡漠:“二哥哥,你該長大了。這件事,你是咱們兄弟姐妹裡唯一一個親曆的。
“娘娘叫你我來,就是為了知道事情全貌。你既知道,說給她聽便是了。非要拉上我做什麼?”
寶玉囁嚅著,半晌才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不知道?嗬嗬。那就從你進了清秋院的第一步所見說起。”
探春冷冷地看著他,“不要為尊者諱。否則,萬一娘娘判斷失誤。那賈府死無葬身之地,你可就要負上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