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儘了,滿門性命。
“抵不住,貪酷王族。
“湖上月,彎彎冷照。
“山間草,刀刀割風。
“問人世,何時最苦?
“歎紅塵,誰死誰生。
“願求閻君一做主,生生世世不為人!”
太上和戴權漸漸色變。
戴權看一眼太上,聲音發緊,問那艄公:“這歌兒是你自己編的?”
“自然不是。”艄公嗬嗬笑道,“這歌兒是五六年前就流傳開了,我們湖上的艄公們都會唱。
“至於究竟是哪個編的,誰知道呢?
“如貴主一般風雅斯文的詩詞公子們,實在太多。
“那一二年又有天子南巡,酸儒們都湊了來。後來還有許多留在了蘇湖。
“有幾個聽說了那幾樁案子的,隨口做了歌,教了歌伎們唱,我們也就漸漸學會了。”
馮紫英幾乎是跟著這話尾便朝湖裡狠狠呸了一口:“什麼糟心玩意兒?!
“就這律不律、絕不絕,歌不歌、行不行,平仄不平仄、韻腳不韻腳的,也敢說是文人們做的?!
“這聲口若不是你們這群不識字的粗佬們編來嘩眾取寵的,我這大好頭顱輸給你!”
艄公被他罵得臉上掛不住,插了腰放了槳,哼道:“那客人自己捧著頭顱,去尋根究底吧!
“小人這等不識字的粗佬,可是不懂,不知,尋不著呢!”
馮唐狠狠一腳踹在馮紫英大胯上,疼得馮紫英直接倒在了艙裡,咬著牙哼唧。
太後嗐了一聲,笑道:“行了!一個漁歌子,也能吵起來!
“你們這群男兒漢,顯見得近些日子陪著我逛,逛煩了!
“沒事兒找事兒!”
探春也嗤地一聲笑。
見眾人看過來,頓時紅了臉,躲進了太後懷裡。
太後便斜眼看太上。
太上忙也笑道:“我知道了,夫人這是想上岸了。
“船家。我們今兒不想回湖州,想直接去蘇州,可行麼?”
艄公躊躇一刻,看看天光尚早,咬了咬牙,點頭道:
“行!
“不過得加錢!”
馮紫英看一眼馮唐,立即站起來,朝著湖麵上,撮唇打了個呼哨!
兩條快船,飛也似朝他劃過來。
這條大船上一前一後兩個艄公,加上艙裡服侍的兩個船娘,都嚇了一跳。
一條快船靠近,馮紫英跳過去低聲吩咐一二,然後又跳回去。
緊接著,一條快船掉了頭回湖州。而另一條,則徐徐地跟在大船邊上,從容自若地直奔蘇州。
當天晚上,蘇州城最大客棧的最好院子裡,便把消失了三天的貴客們又迎了回來。
夜裡,馮紫英在院子裡摩拳擦掌,發著狠地罵罵咧咧。
探春端了藥碗從太後房裡出來,繞了兩個彎兒,路過時,恰好聽到,不由又是一聲笑。
馮紫英不高興地抬頭看她。
探春歉然,微微欠身,當做賠禮。
馮紫英眨眨眼,忽然跳過來,擋在探春麵前,抬起下巴,驕縱賴皮:
“你明明知道賈家那個賈蓉不地道,為何不堅持通知昭慶郡主?
“你是何居心?
“快快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