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裡,一條蜿蜒向遠方的路,並排可行六馬,兩邊遍布農田。
前不見村,後不著店。
除了行人自己手裡的燈籠火把,再無其他亮光。
唯有滿天星鬥和一彎冷月,帶著冬夜逐漸森然的寒意,漠然地照耀著人間,尤其是那些熱愛作妖的人類。
在那大大的水坑裡,北靜王和廖長史一起,都滾成了泥猴。
而馬車,也陷在了裡頭。
車夫和護衛們一邊嚇得肝膽俱裂地去扶北靜王出來,一邊警告還在車裡的曹諭:“曹大人先不要動!”
可惜,一語未了,曹大人已經從車廂裡滾了出來,噗通一聲,也栽進了那個水坑!
這下倒好,除了護衛和車夫之外,這三位誰也沒能幸免,都弄得一身泥水、滿麵狼藉。
接過一個護衛遞來的手巾,曹諭先把嘴裡的臟泥呸出來,又擦乾淨眼睛。
先急著問:“王爺可傷著了?”
北靜王冰寒陰冷的聲音傳來:“並未。”
“王爺,小人看那寢浦禪寺不錯,不如我們去那裡借宿如何?”曹諭張口便問。
“嗯。”北靜王嗯了一聲。
眾人再不說彆的,護衛們先把馬車抬出來,然後默默轉向,回了陳湖邊的寢浦禪寺,敲開大門,請求借宿。
看著他們滿身淋漓的樣子,方丈大驚,忙命僧人燒熱水、拿乾爽僧衣,又吩咐廚房給他們煮薑湯禦寒。
北靜王什麼都沒說,洗了吃了,倒頭便去睡了。
看著他房間沒了動靜,曹諭和廖長史這才愁容滿麵地湊在一起商議第二天的對策。
“明天要先教和尚說那個坑是早就有的!”曹諭第一件事便跟廖長史說起罪魁禍首。
廖長史一愣:“匡如難道懷疑那坑是林郡主新挖的不成?”
曹諭苦笑一聲,搖頭道:“我先前隻說你小瞧了這女子,現在看來,我又何嘗不是?
“她在一個時辰之前離開。一個時辰之後,咱們掉進了那個坑裡。
“她可是趕著兩輛馬車走的,那坑在大路正中間,她是怎麼過去的?”
廖長史震驚了:“對啊!”
曹諭歎口氣:“這不是拱火麼?咱們就怕王爺跟她鬨得太難看,影響了王爺的名聲。
“一起頭說她頭天出城,我還覺得興許是巧合。
“可這後頭竟然讓個粉頭來跟王爺說那樣的話,她可不就是成心?”
廖長史皺著眉頭撚著須撇著嘴,輕輕點了點頭。
“她從陽城湖到陳湖,幾乎沒停。就在寺裡淘了幾件不值錢的古董罐子,就走了!
“她這不就是想把王爺引到一個離蘇州不遠不近的地方,然後把王爺摁在這兒麼?
“倘若剛才王爺沒有聽我的勸回來寺裡,一身泥水地回到蘇州城。
“城門必定是已經關了的!要進去,就必須要亮出王爺的印信,說不定還要驗明正身。”
說著,曹諭苦笑著往北靜王房間的方向一指,
“讓蘇州軍民看見王爺那副模樣?!
“那王爺在江南還有什麼名聲可言?!”
廖長史的眉心狠狠地皺了起來。
曹諭又歎口氣,搖搖頭:“興許她想讓王爺知難而退。
“但王爺那脾氣,受了這麼大委屈,即便先前還有放手的可能;
“如今,隻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廖長史忙擺手:“不死不休就嚴重了。她一個小小的孤女,還沒那個資格能讓咱們王爺賠上自己。”
曹諭拍手道:“我就是想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