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子漆!”
肌肉虯紮的壯漢雙手緊握重劍,以此勉強支撐著身體,金燦燦的亂發和滿臉的鮮血讓他看上去像極了垂死的獅子:“為了兩個賤民,賠上一條手臂,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值得嗎?”
他很清楚,自己六腑俱損,這樣的傷勢,已經無力回天,區彆僅在於死亡到來的早或晚罷了。
之所以用“賤民”這個詞彙,也僅僅是為了讓對麵那個名為巫子漆的少年因為情緒激蕩而露出破綻,在死前和對方拚個同歸於儘罷了。
壯漢身前三米的位置,一名黑發黑瞳的斷臂少年麵色慘白,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
因為左臂被砸成了肉泥,巫子漆此刻動作明顯遲緩了許多,卻依舊保持警惕,隻是他嘴上不饒人,一副猖狂模樣,氣焰十分囂張:“萬金難買爺樂意!”
“更何況,那對被你稱作‘賤民’的夫婦,是在我流浪到這個地方後,饑寒交加、走投無路的時候,給了我一口熱粥吃的恩人。”
“本來我打算潛心苦修,等到自己成為此世最強,奪得【劍首】之名後,衣錦還鄉,讓他們下半輩子錦衣玉食,大富大貴。”
“隻是我沒料到……”
說到這裡,少年眉心緊蹙,斜睨著壯漢:“他們僅僅是因為‘下跪的不及時’這個可笑的理由,就被你砸成了肉泥。”
壯漢聽到這話,麵上頓時浮現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神情。
雖然為恩人複仇,賭上自己的前程乃至性命,的確有幾分古之任俠的味道,但……
巫子漆並不比自己強多少!
僅僅是一飯之恩,就跑來和自己拚命?
“喂!”
巫子漆銳利的視線牢牢鎖在壯漢身上,與對方保持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從衣擺處撕下一條布,也顧不得有沒有細菌病毒,粗暴地將其纏繞在斷臂之上,強行止住了血:“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你沒聽說過這句話,對吧?”
“這就是文化差異和世界代溝了。”
聽到這話,壯漢心緒難平。
“義士啊……”
金發壯漢腦海中與少年同歸於儘的念頭,因此出現了片刻的動搖。
“不!一定要宰了這小鬼!就算是死,也要讓他付出代價!”
念頭紛亂的壯漢眼神一凜,重新堅定了殺意。
他正要動手,卻覺心頭警鐘驟鳴,隻來得及將重劍從泥中拔出,就發現眼前黑光一閃。
欻!
劍刃襲來,寒鋒肆虐!
壯漢隻覺喉頭一涼,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起來,旋即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呼……總算解決掉這個家夥了!”
看著壯漢的無頭屍身,巫子漆一腳將那顆死不瞑目的腦袋踢飛出去,這才鬆了口氣,噗通一聲,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地。
“嘶!好痛啊!原來斷掉一條胳膊竟然是這種感覺!有趣……”
巫子漆那俊美的臉龐,此刻因為失血過多,看上去像極了常年抱著藥罐子的病癆鬼一樣,就連呼吸都費勁,讓人擔心他隨時可能因此暴斃。
“不能睡!這地方不安全!”
少年將牙齒咬得哢哢作響,像是條上了岸的鯉魚似的,在地麵上翻滾著,掙紮半響,弄的滿身泥土和血跡,才勉強站起身來:“快到白天了,如果在這地方昏迷過去,大概率會被那些怪物殺掉。”
“活著,才有更多樂子可尋啊!”
環顧四周,略作觀察,巫子漆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西南方的客廂緩步挪去。
一步,三步,五步……
近了,更近了!
重傷狀態下,巫子漆走過了自己人生之中最艱難的五十步。
終於,他來到廂房,用獨臂和身體推動著大床,堵上房門。
重新包紮了傷勢後,巫子漆腦袋幾乎是剛剛觸碰到玉質枕頭,就瞬間失去了意識。
日沉月升,群星滿空。
翌日,在床上躺了近乎一整天的巫子漆,終於從那不知是昏迷還是沉睡的狀態中掙脫出來。
身上硬脆的血痂,觸感很不爽利。
鼻翼之間縈繞的濃重血腥氣息,更是讓人作嘔。
“必須儘快清洗傷口,避免感染!”
巫子漆下意識地想要探出左手,卻抓了個空——剛才那場戰鬥過後,他已經丟掉了自己的左臂,隻是……個人習慣需要一段時間去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