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驚受怕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白天眾人的精神都高度緊繃很是累人,所以到了晚上,每個人都睡得很沉。
太陽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周舟和鄭莘夫婦辭彆了薑家眾人,回到了自己家。
薑陵和柳枝則是在討論柴房裡的不速之客處置方式。
最終她們決定把人交給她們的老朋友張衙役帶走。
張衙役已經來了不知道多少回薑家,跟薑家的每個人可以說都能聊上兩句。
“大人,那惡徒就在這兒。”黃一平把人引到了柴房,薑貴還守在門外,他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昨天薑家所有人都睡了的時候,他還醒著,儘忠職守,看好柴房裡的三名惡徒。
“你快回房好好睡一覺,太太說的。”黃一平對薑貴說道。
“那柴房裡的……”薑貴有些擔心。
“大人來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回去好好休息。鑰匙給我”黃一平讓開身位,薑貴這才注意到張衙役。
“誒。”薑貴把鑰匙給了黃一平,然後就跑了。雖然當初衙役打人的時候用了技巧,留手了,但留的不多,他現在看見衙役就覺得受杖刑的地方疼。
“大人勿怪,一天沒睡,想來是挺不住了。”黃一平替薑貴辯解了兩句,然後將鑰匙插進門鎖,哢噠,鎖開了。
黃一平推開門,明媚的陽光照進陰暗的柴房。此時的三人麵色發白,再也不複闖薑家時的囂張氣焰。
“他們的傷有摔的,也有翻牆時被捕獸夾夾的。”黃一平的言下之意就是,薑家老實本分,沒有動用私刑泄憤。
“私闖民宅,咎由自取,不妨礙的。”張衙役對這群發起動亂的惡徒可沒有什麼同情之心。
而且就像黃一平話裡暗示的一樣,薑家還真是本分人家。像杜家直接把人放進來殺。
陳百夫長平亂的時候殺傷的人都沒有杜家多。杜家是夠狠啊!還有那些刀槍,真是比官兵手裡握的還精良。好在是沒有火槍。
縣尊大人對杜家這種行為很是不滿,這是不把官家放眼裡。偏偏杜家做的還沒有什麼好指摘的。惡徒私闖民宅還不讓自衛了?
至於武器,也不知道杜家是怎麼藏的,同僚去查的時候,怎麼搜都沒搜到。
問砍痕是怎麼回事兒,杜家就說家裡人多,做飯用的菜刀多,他們還惺惺作態地表示砍了人的菜刀不能用了,得換新的,又是一筆錢。
最終縣尊大人又約談了杜家一次,看杜老爺出門的表情,沒人敢上前,包括姓杜的衙役。大家都在私底下默默揣測縣尊大人倒地跟杜老爺談了些什麼。
張衙役心想,不管談成什麼樣,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都無所謂,隻要彆僵持,縣尊和本地大戶相互對峙就行,不然受苦的還是他們加在中間的。
底層的也一樣不會好過,政令不通,雙方角力,最受傷的是繩子啊!
動亂平息以後,整個鄞縣都風平浪靜的,幾乎所有人都在默默舔舐傷口。就連杜家都沒心思繼續針對薑陵和觀海社了,他們正忙著買地收佃農呢。
縣內的壽材銷量也是激增,師傅和四個學徒都做不過來。
一切好像恢複了平常,跟以前一樣,但大家都知道有什麼東西變了。
本來駐紮在城外的百人隊進了城,縣尉自掏腰包,搭了不欠人情,總算是把縣兵的缺額填滿了,也因為這樣縣尉最近心情不好,大家都少去他那兒。同時縣尉也看得這支自掏腰包組建的縣兵很嚴。
縣尊大人又給府城寫信了,並且去了不止一封。
上級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被解讀出無數個版本,上級的焦躁也一樣。
張衙役就有自己的解讀,他悄悄把妻子兒女都送到了老丈人家,對外就宣稱妻子病了,兒女在妻子床前儘孝。
不過縣尊大人和縣丞大人都作出了一樣的判斷,那就是他們能過個好年,天氣漸涼。
張衙役一個人壓著三個人走在回縣衙的路上,誰走神掉隊了,他就一鞭子抽了過去,很快三人身上又出現了新傷。
三人心裡怎麼後悔姑且不談,張衙役看著街邊第二天就出來擺攤的小商小販,感歎他們的堅韌。生活還在繼續,活著的很還得繼續活著。
觀海社也一樣,楊斌先是清點人數,就有三個受了輕傷,還是搬運重物的時候拉傷的,真是讓他鬆了口氣。新月社就不一樣了,死了兩個編輯,傷了五個。就算是觀海社跟新月社不對付,眾人都消沉了一會,為去世的那兩個編輯默哀。
很快眾人消沉的情緒被擠出大腦,因為他們得加班加點把昨天的工作補回來,以及查漏補缺。觀海社最近的名聲那麼響怎麼可能沒有人光顧。
此起彼伏的哀嚎聲自各個工位傳出,這是丟了東西的。
昨天的動亂也擋不住薑陵出去,她帶著小瓶遊走於大街小巷,問價。小攤小販她問,大店她也去問。
得到的結果並不算好,糧價又漲了,作為重要尺標的糧食都漲價了,其他貨物自然水漲船高。
薑陵九月到的鄞縣如今不過近兩個月,同樣的錢隻能買到原來一半的貨物了。物價上漲速度和貨幣急速貶值讓她心驚。
她捏緊了自己鼓鼓的荷包,太讓人沒有安全感了啊!
柳枝則是在跟鄰居談買賣房屋的事情。經曆這次動亂,柳枝想要買隔壁小院的心也淡了,抱著能談就談,不能談就算了的心。
鄰居夫婦也看出了柳枝的變化,更加熱情地推銷自己的小院,把自己家介紹成了個人間難得寶地。
最終還是沒談成,柳枝覺得價格還能壓得更低,鄰居夫婦想起自己買院子花的錢多少有幾分不甘,總之仍在拉鋸中。
柳枝又帶著小田去了錦繡布莊,店裡少了三個夥計,一打聽昨天的動亂沒躲過去,人走了。柳枝雖然不喜占位不乾活的老人,但最多也就是想把人辭退,如今人死了,還真是……
柳枝內心五味雜陳,最終決定給每戶一吊錢,頂梁柱走了,家裡人不好過的。怎麼說走的時候還是錦繡布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