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皺眉對薑陵天真的想法質疑道:“她們有父母、丈夫、子女,她們會與我們站在一起?”
“那就選一無所有的。而且誰說有父母、丈夫和子女無法與我們站在一起。我倒是覺得有羈絆的更能和我們站在一起。”薑陵對此很有信心。
工廠具有很強的紀律性,它會以最快的速度同化每一個工人。加入集體,融入集體,成為集體。
“你是說外地的?”柳枝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群外地的人了,鄞縣近兩年風調雨順,有個好收成,那麼擁有最大基礎的農民也就過得還可以,也隻有他們一無所有。至於薑陵對有羈絆的本地女工的評價柳枝不置可否。
“對。讓他們繼續在街麵上遊蕩,看著彆人麵色紅潤,可是會由絕望滋生出嫉妒貪婪的。募集他們,施恩他們,收心讓他們成為我們的力量。”薑陵點了點頭說道。
“本地女工也不能放棄,徐心那個小姑娘我記得很討喜,跟其他人關係應該不錯,她拿著錢回去自有一番道理。她也是孩子,她才十多歲,她能撒謊嗎?她會是個好榜樣。沒人會嫌棄錢多,這個冬天,我們要招很多人!”薑陵揮舞著雙手,一副要大乾一場的模樣。
柳枝看著樂觀的薑陵也沒有打消她的積極性,試試看也好,入冬了啊。
“要多招女工,也可以趁機多儲備一些鐵器,理由都是現成的。”黃一平是一點也信不過東賊那幫畜牲,她說的鐵器在特殊時候就是殺人的利器,到底是做什麼的,就看有沒有不長眼睛的人了。
“一平說得對。”薑陵眼睛一亮,她剛剛就覺得一直缺了些什麼,卻越急越想不起來,“這是一份乾完吃一年的好活,跟鐵匠套套近乎,要兩三把刀劍也不過分吧。或者匕首也行。”
柳枝在心裡默默盤算銀錢。孟姐想起了自己廚房的菜刀,好鐵打的,仔細磨磨也耐用。其他人想著怎麼增強體質,一個冬天葉不短了,多留一滴汗就是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一平,你給我們講講過去的事兒吧,寄予最高的期望,做好最壞的打算。”
黃一平點了點頭,這一次她沒有講路上那些令人會心一笑的瞬間,隻有黑暗和更黑暗。
黃一平並不忌諱將自己過去的事情,所以在場眾人對於逃難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概念。以前可以聽過就算了,今天以後不僅要入耳更要入心。
眾人聽著黃一平講述著好像另一版的故事心都提了起來,桃花源原是墓地,要守護好平常的當下,平常最難得。
薑家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黃一平放下了改良紡織機的研究,去和木工協商,現在讓一個師傅打造一台黃氏紡織機實在是太費力氣,所以她想試試能不能談成大小姐說的那個流水作業。非關鍵零件完全可以由徒弟去做。
薑秀蘭跟薑貴去找鐵匠談生意,這是他們自到薑家以來最重要的任務,他們可不能搞砸了。
柳枝統籌協調,小田做柳枝的副手整天跑來跑去的。現在整個薑家白天幾乎都見不到人影,所以家務做飯幾乎由孟姐一個人承包了。這可不是一個輕鬆活,飯不會自己燒熟,房間也不會自己變整潔,孟姐一個人負責一個院落還是有些吃力的,所以沒住人的房間目前被鎖上了。
至於小瓶,她繼續跟著薑陵,負責盯著薑陵和在關鍵時候回來傳個信。
那麼薑陵在做什麼?她去調解本地女工和外地女工之間的矛盾了。解決完矛盾才好再繼續找女工,不然就是一個火星子點了炸藥桶。
薑陵和小瓶分彆加入本地女工和外地女工兩個陣營。小瓶去的是本地女工陣營,薑陵可不敢把有偏見的小瓶送進外地女工的陣營,帶著偏見去既融入不了環境,也不能打探出真實的消息。
小瓶自稱是管事小田的妹妹,她很快就融入了團體。
薑陵的融入可沒有那麼容易,首先她是薑家大小姐,來當女工很不符合常理,在她們眼中就是有古怪,其次她可能是沒有什麼天分,學東西很慢,萬佳忍不住說她笨,當然是在背後。說是這麼說,萬佳教得可以說是毫無保留,薑陵覺得萬佳教人是挺有一手的。
拿自己跟張紅的初遇做話題,把自己被母親下放磨練做借口,薑陵廢了一番功夫也融入了團體。
“那個萬佳傲氣得很,叫我們阿心都不認真教的。還好我們阿心聰明。當時我要被分給了她教,我哭都沒地方哭。外地佬就是有私心。怪沒意思的。”
“徐心她們就是排擠我們,還說萬姐壞話,萬姐是因材施教。她都會了,萬姐為什麼還要一遍接一遍德給她講,而且萬姐給我們講得時候又沒避著她,她問萬姐問題的時候,萬姐也沒有不回答的,真是白眼狼。說實在的,老天真是不公平,白眼狼是有天賦在身上的,哪像我們姐倆,得問一遍又一遍。”
“那個李萍也不是個好的,動不動就吼我們,誰慣著她,才不跟她說話,而且就她一個每天都回家,她們一直說自己少匹布,誰知道是不是她偷偷把布帶回了家,還誣陷我們,呸!不要臉。”
“我好聲好氣跟她們說話,她們卻對我惡語相言,惡語相向都是好的,好歹還吱個聲,竟然還裝作看不見我,我那麼大個人怎麼可能聽不見,我的聲音也是左右鄰居公認的大,怎麼可能聽不見,她們就是故意的。”
“而且你不知道,萬佳那個人還把男人帶進工廠,一點也不講究,外地人就是外地人,狠起來連她自己的同鄉都坑。還好我不跟她住一屋。”
“我女兒太小了,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住就帶進來了,小田管事都沒說什麼,那群碎嘴子一直嚼舌根個不停。”
經過三天的努力,薑陵和小瓶總算是拚湊出了事情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