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字章節)
一位身穿誥命華服的矮小女子,憑空出現在埋河水岸,緩緩而行。
隨著境界修為的急劇攀升,埋河水神娘娘對於兩岸水運的掌控,愈發嫻熟,這就像是武將在開疆拓土,馬蹄所至,即是國土。
埋河本就是一條幾乎橫貫大半個大泉王朝東西向的大河,之前是憑借一身煉化兵器,勉強維持埋河威勢,她麵對一條尚未金丹境的作祟河妖,就已經頗為吃力,若是冒冒然升碧遊府為碧遊宮,大泉朝廷又不願拿出一部分國運,讓欽天監修士帶來放入水神廟中,
這也是這位水神娘娘不願答應的原因之一,一旦府邸匾額換成了碧遊宮,四麵八方皆是眼紅和垂涎,說不定宮府兩塊匾額,哪天就給人當柴燒了。
她天生豪爽、性情暴躁,這不假,可能夠坐鎮埋河數上的神女。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那頭河妖肯定勾結了附近某位山神,登岸隱匿於某地山運之中,沒了蹤跡。
水神娘娘一個後仰直直倒去,就那麼躺在埋河水麵上,隨著水流往下遊飄蕩而去。
河中溺死水鬼,浩浩蕩蕩在河底跟隨這位水神娘娘,往水神祠廟那邊飄去。
她突然捂住臉,沒臉見人的嬌憨模樣,“那些羞臊話,哪裡是一個黃花大閨女可以說的。”
好在很快就恢複了鬥誌,她坐起身,雀躍道:“趕緊讓人去蜃景城請匠人,重塑神像!人靠衣裝神靠金妝!神像胸脯那邊的曲線,誇張就誇張一些嘛,腿也可以長一些!”
一些開了靈智的河底遊蕩水鬼,真是漲了見識,世間還有如此……有趣的水神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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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隊伍的北行之路,遇上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一位小有名氣的江湖豪傑,帶了一杆精鐵打造的八寶玲瓏槍,慕名而來,說要領教威震邊關的姚家槍。
此人呼朋喚友,十數騎呼嘯而至,齊齊停在官道上,他高坐馬背之上,抖了一個花俏槍花。倒不能說是三腳貓功夫,身為二三流武夫,十數年水磨功夫還是有的,隻是這類武林中人的切磋技擊,比起姚家鐵槍當然不在一個境界上,後者轉瞬之間,可分生死。
姚鎮當時坐在車廂內翻閱兵書,隻覺得好笑,沒有跟這幫想出名想瘋了的江湖好漢一般見識,姚近之一聲令下,姚家騎卒默然摘下輕弩,嚇得那撥人立即竄出官道,等到姚家隊伍遠去,喋喋不休,埋怨這姚家鐵騎是繡花枕頭,徒有虛名,連下場比較槍法高低的底氣都沒有。
結果當天這夥人就給州城官府緝拿歸案,難兄難弟們,吃了頓結結實實的牢飯。
後來還有一位下五境的野修,年紀不大,二十歲出頭,試圖成為姚家的隨軍供奉,卻也不敢造次,說清楚大致身世背景、以及適當吹捧了一下自己的神仙術法,就在下榻驛館外邊蹲著,啃著乾餅就著劣酒,等候發落。姚鎮讓人送了一香客回心轉意,不料給河伯撞了個正著,打得土地公灰頭土臉,山神一氣之下,直接越界涉水,兩把大板斧,打得十數裡河水掀起滔天大浪,是這麼說,她腳底生風跑到了一座吹糖人的攤子前邊,雙腳生根,死活不願意挪窩了。
魏羨總不能撇下裴錢一個人待在這裡。
弄丟了裴錢,陳平安這種人,肯定會對他出拳相向。
攤子那邊,吹糖老翁手法嫻熟,稚童紮堆,一個個瞪大眼睛流著口水,有長輩在身邊的,都如願拿到了造型各異的糖人。
帶架子的長方櫃,下邊有個木圓籠,裝著小炭爐,老翁以大勺子澆下粘稠的金黃色糖稀,兜兜轉轉,瞬間就能變出各色糖人。
魏羨掏錢買了兩串,眼巴巴盯著一手一串的魏羨。
魏羨遞給裴錢,“賞你了。”
這口氣,就像是帝王君主賞賜了一塊多大藩地似的。
裴錢眉開眼笑,“回去我在爹麵前,天天說你的好話。我如今是半個讀書人了,一個唾沫一個釘!”
一大一小,啃著糖人,人海之中,並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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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館內,棋盤上已經分出了勝負,仍是隋右邊輸。
隋右邊對於手談一事,並無勝負心,
盧白象在屋內獨自複盤,凝視著棋局,雙指撚著一枚空閒棋子,按在桌麵上,輕輕滑動。
不遠處那間屋子,陳平安正在雕刻那隻竹筒,他要嘗試著在筆筒外邊篆刻一整篇聖賢文章。
所幸這些年一直在竹簡上刻字,唯有熟爾,又有少年歲月燒瓷拉坯的底子在,字刻得不敢說氣韻飛揚,字裡行間,蘊含著端正之意,沒有咄咄逼人、入木三分的雄健氣勢,卻也如溪水綿長,終歸還是有那麼點意棧的那一襲青衫,問道:“是你,對吧?”
背劍白猿沒有說話。
隻以背後升起的劍氣如虹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