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遠霞望向遠方,感慨道:“哪怕明知道最終會阻礙破境契機,可我徐遠霞自認平時忍不住,再說了,酒鬼嘛,酒癮上頭,還管什麼瓶頸不瓶頸的,喝了再說。”
關於修行路上的心境堅定一事,徐遠霞自認不如張山峰,更不如陳平安。
陳平安點頭,“那就等徐大哥躋身了六境,我再送酒給你,當慶功酒來喝。”
徐遠霞突然說道:“你這次北去,如果有機會路過彩衣國梳水國,彆忘了看一看宋老劍聖,胭脂郡那對孩子,當然還有當初那座鬼宅夫婦。”
陳平安笑道:“這是當然。我還要回請宋老前輩一頓火鍋,再看看那對孩子修行順不順利,最後還要去那棟老宅,嘗一嘗老婆婆的筍乾燉肉。”
徐遠霞哈哈大笑,對嘛,陳平安還是當年那個陳平安,再次拍了拍這家夥肩頭,大髯漢子手上力道有點大,豪邁道:“陳平安,你和張山峰都要好好混,以後有了出息和名聲,讓我在家鄉那邊都聽得到,到時候我好跟人吹牛,讓無數人哭著喊著請我徐遠霞喝酒,與他們說你們兩個的故事。”
陳平安抱拳打趣道:“徐大哥,借你吉言啊。”
徐遠霞站起身,“行了,之前還好,胡亂逛蕩不覺得有什麼,這一惦念起家鄉,就跟肚子裡酒蟲造反,不喝上一口就難受得要死,哈哈,家鄉便是那壇老酒了,行去喝去!”
陳平安跟著起身,“那我陪你去住處拿行李,再陪著走一程。”
徐遠霞瞪眼道:“婆婆媽媽,這一點你要學張山峰,說走就走,多爽利。”
陳平安白眼道:“就他?這會兒沒哭就算張山峰有出息了,不如咱們賭一賭?”
徐遠霞揉了揉下巴,“那我賭張山峰偷偷一個人,背著他師父哭慘了。”
陳平安也揉了揉下巴,“咱倆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徐遠霞笑著大步離去,不要陳平安送行,大髯遊俠突然想起大晚上,村莊說不定已有婦孺早早休息,便收了聲,背對著陳平安,揮手作彆,毫不拖泥帶水。
陳平安站在原地,有些離愁。
約莫兩炷香後,裴錢迷迷糊糊跑過來,夜間奔跑於大小巷弄,有些嚇人,她額頭上便貼著那張黃紙符籙,找到了陳平安,好奇問道:“大胡子叔叔怎麼跑路了?是不是欠了師父的錢,還不起,沒臉見人,才要大半夜溜走?”
這讓裴錢有些糟心,狠狠一跺腳,以拳擊掌,惱火道:“這個窮鬼大胡子,也真是不仗義,沒錢還債,可以私底下跟我借啊,我又不會跟師父泄露他的這種丟人事。”
裴錢雖然不知道原因,可是總覺得陳平安在遇到本事不高的年輕道士,以及嗓門極大的大胡子後,這一路就走得特彆開心,仿佛比掙了許多錢都要高興。可事實上呢,從山坳遇到那頭黃牛開始,自家師父是賠錢賠錢,一直賠錢來著,這不先前就送了張山峰一隻青色木盒,好像一方什麼法印?而且從老龍城到蜂尾渡,平時師父哪裡舍得每天拿出桂花釀和水井仙人釀?
好像結交江湖朋友,麼得意,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就拿出了寶塔鎮妖符,趕緊貼在自己額頭。
陳平安放下筷子,歎了口氣。
畫卷四人都有些神色疑惑。
此人除了衣飾容貌出彩之外,看不出修為深淺,就連是山上神仙還是純粹武夫,都不好說。
但越是如此,四人心中越是沒底。
陳平安站起身,來到門檻附近停步,問道:“你怎麼來了?”
那白衣少年熱淚盈眶,嘴唇顫抖,很是感人肺腑,哭喊著向陳平安一衝而來,似乎想要一把抱住陳平安,訴一訴離彆之苦,“學生救駕來遲,讓先生受了這麼多冤枉,弟子崔東山百死難贖……啊……”
陳平安直接一腳將那惡心人的“弟子”踢回去。
裴錢瞪大眼睛,這家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敢情是要跟自己搶師父先生來了?
白衣少年在空中旋轉無數圈,雙袖飄蕩,漂亮得像一團被仙人伸手推開的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