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駕到!
在崔凝的有意栽培之下,監察二處年底考核幾乎全優。
所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拚命五郎的媳婦是拚命二娘。
這下彆說各處監察使,就連幾位監察佐令都感到壓力劇增。
晝夜更替,冬去春來。
在監察司的同僚們日盼夜盼中,時間終於艱難的過去兩年。
監察司也是聖上的備用人才庫,如果隻是個七八品的小官,在彆處都不像在監察司這麼容易被聖上注意到,所以即便有其他出路,很多人也不願意輕易放棄一條“捷徑”。
再有,便是監察司用人不拘一格,裡麵有不少監察使都沒有背景也並非通過正經讀書考上來的,譬如通過崔凝舉薦的堯久之,之前隻是一個仵作,這樣的人若去了其他衙門,官途一眼就能望到頭。
然而職位有限,挪不出坑,下麵的人就升不上去,可不就整天盯著上麵的位置麼?
崔魏兩家走禮早在半年前就結束了,商定好的婚期就在四天後,崔凝向衙門告假準備婚禮。
消息散播開之後,有人忍不住發出疑問,“怎麼是告假?”
都要嫁人了,難道不應該直接辭官嗎?難不成……
眾人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不會吧?!那人不會嫁人之後還要回來上職吧?!
崔凝不知同僚們如何震驚,一路驅馬哼著小曲歡到家門口,見門前停了許多車馬,上麵放了一個個壇子,粗略一看得有兩三百壇,與年前大師兄送來的果酒壇子一樣。
“二娘子!”大管家見到崔凝,拱手行禮。
崔凝躍下馬,“是大師兄來了?”
大管家道,“正是。道長正在正堂與郎君敘話。”
崔凝把馬繩拋給小廝,腳步輕快的往正堂去。
與她的歡喜雀躍不同,正堂裡的兩個人正在長籲短歎,道衍還好,主要是崔道鬱心情十分不美。
正堂擺著一地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是魏家今日送來的催妝禮。所謂催妝禮,是男家派人攜禮催請女方家中及早為新娘置妝,表明迫切想要迎娶的心意,以示對新娘的看重。
“阿耶!大師兄!”
見崔凝一臉歡喜的進門向自己行禮,崔道鬱更鬱悶。
道衍見狀不厚道的笑了。
“坐吧。”崔道鬱道。
崔凝在二人旁邊坐下,問道衍,“門口那麼多壇子,你把酒全都帶過來了?”
“嗯,正好趕上你出門子,看看用不用得上。”大戶人家備嫁,肯定早就把東西準備好了,道衍將酒帶過來也就是個心意,“若用不上,你就放在鋪子裡賣了。”
崔凝道,“好。這兩年我太忙,也沒空去觀裡,正好婚假有一個多月呢,到時候我帶上五哥一起去。”
崔道鬱忍不住道,“你新婚就不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裡頭?”
崔凝以為他擔心魏家人會意見,“我新婚本就該拜祭師父,若是不趁著婚假去,就得等明年了,五哥家裡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我好好說說,應是無妨。阿耶放心吧。”
說到拜祭,崔道鬱一時無話說,但他也著實不能放心,哪有新婚燕爾滿心惦記往外跑的新娘子啊!
崔道鬱回到後院,又看小廝在抬箱子和家具,心口又是一堵。
這些是崔凝的嫁妝,明日得提前將大件家具等物送一部分去魏家,進行鋪房。
淩氏正在屋裡最後一次核對嫁妝。
崔道鬱湊身邊等了半晌,見她忙完便迫不及待道,“我看閨女半點沒要出嫁的自覺,她這是成了親能好生過日子的樣子?”
自從崔凝和魏潛勸和了崔淨兩口子,淩氏就對他倆莫名的自信,“兩個孩子都是明白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說不準五郎就愛這樣式呢?你少跟著操心。”
不得不說,魏潛還真就與崔凝想到一塊去了,當晚便使人稍信來問她要不要趁著婚假去道觀,若是要去就先定日子,他好提前安排好。
崔凝立刻回了信,讓他在回門之後隨便挑一天。
次日一早,崔家的嫁妝便出門了,浩浩蕩蕩的長隊,引得路人爭相圍觀。
“真不愧是清河崔氏的嫡女,嫁妝真多!”
“可不是,聽聞前頭都快到魏家了,後頭還沒出大門呢!”
“那麼些沉甸甸的箱子裡不會都是金銀財寶吧?!”
有人立刻鄙夷道,“什麼金銀財寶,那裡頭是書!你拿著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原來每隔一段中間都有抬籃,裡麵展示了之後箱子裡放置的東西。
今日送妝主要是鋪妝用的各種家具、被褥、喜果、書籍、一部分擺設,出嫁那日才是陪嫁的大頭。
儘管崔凝繼承了祖母的東西,但大多數東西都被當做壓箱底,隻會曬出來一部分,她明麵上的嫁妝與崔淨相差不大,隻是因為祖母那一大批書才顯得格外多。
書籍是被士族視為家族根基的東西,落魄士族即使吃不上飯也不會輕易變賣書籍,更何況這是江左小謝嫁妝裡的孤本,十足的貴重。
不過,崔家人看著眼熱歸眼熱,卻並沒有爭奪,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謝成玉在住進佛堂之前就將自己的產業分過一回了。
她與崔玄碧鬨僵後就不再理家事,所有時間都用來經營自己的生意,早已不知道賺下多少產業。
當時拿出來的東西就已經是個很龐大的數字,所以其他人知道她把所有嫁妝都留給了崔凝之後,雖有人不平眼紅,但並沒有生出爭搶的心思。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當年的嫁妝已經翻了很多倍,光是產業契書就有四十張之多。
淩氏拿不準這件事是不是婆母有心謀劃過,不過她正好不想把東西拿出來紮彆人的眼。
要知道這世間多少爭執,都源於“不患寡而患不均”。
成親的前兩天晚上,淩氏過來與女兒同住,躺到被窩裡之後,神神秘秘的掏出一卷春宵圖。
她這廂還不知如何開口,崔凝看了圖後,一臉疑惑,“咦?這不是雙修嗎?母親拿這個作甚?”
淩氏驚道,“你看過?”
“是啊,我小時候在道觀藏書閣曬書的時候,發現過一本雙修術,裡麵有幾張粗糙的雙修圖,二師兄不讓我看。”崔凝摸著下巴回憶道,“後來這本書就不見了。”
一般小娘子到了一定年紀,見到心動的郎君,自然而然便知道羞答答了,崔凝這連雙修圖都看過,居然還一副“這玩意有什麼奧秘”的好奇模樣……
淩氏突然覺得任務艱巨。
之前在女婿麵前丟過一次臉了,這一次說什麼都要給女兒說明白,免得洞房鬨笑話。於是淩氏事無巨細地給女兒開課,講到最後,她一個連孩子都生過三個的中老年婦女都羞的不行。
看著女兒淡定無比,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淩氏心中猶疑,“你,聽懂了吧?”
崔凝打了個哈欠,“懂了,母親安心。”
安心?淩氏更懸心了!
哪有小娘子聽懂這檔子事,居然會是這個表情?
淩氏寧願她沒有懂,倘若懂了還是這反應……以後該不會對這方麵毫不感興趣吧?但是該講不該講的都講的清清楚楚,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淩氏帶著滿心憂慮翻來覆去,到了成親這日,眼下已經一片青黑。
親迎這日,崔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慢悠悠的開始沐浴。
婚禮儀式在黃昏之時,時間尚早,青心青祿伺候崔凝換上嶄新中衣,擦乾頭發,退到一側,由兩位妝娘開始梳妝。
崔凝的眉毛不是細細彎彎那種,現在都流行把眉剃掉,但妝娘並沒有強行修改,隻是刮掉雜毛,順著眉型畫了一雙羽玉眉,眉毛上邊緣平直,下邊緣上揚,從眉峰向後拉長,看上去有一種清冷疏離感,卻又在眼尾處掃了大片胭脂,猶如桃花花瓣暈開,將冷與豔結合的恰到好處。
梳頭用了很長時間,兩個妝娘一點一點將發髻盤起,中間還要墊上假髻,待差不多梳好,已申時中。
待妝發完成後,她暫時隻穿上外衣,那些繁重的發冠和禮衣暫時還沒有上身。
崔道鬱、淩氏、道衍進來與她話彆,殷殷囑咐。
淩氏彆開臉按掉眼角的濕意,待平複情緒,一轉眼見丈夫哭的不能自已,淚水沾襟,胸口已然濕了一小片,女兒正笑嘻嘻的拍著他的後背安慰。
在一旁原想勸著點新娘子不要哭花妝容的妝娘一時語塞,就……沒見過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