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駕到!
崔況笑著躲開,“二姐,你到底有沒有幫我看看裴九?”
“明天就去看,你這麼急吼吼作甚?要不然你隨我一起去看?”崔凝道。
崔況摸了摸下巴,“近鄉情怯的感覺你懂吧?”
“不懂。”崔凝不明白看個姑娘有什麼好近鄉情怯?
“罷了,不該對你還存一點希望。”崔況搖搖頭,“反正你幫我先看看吧,若是長歪了,你先同我講一聲,我好有點心理準備。”
“哦。”崔凝懶得去管他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轉言問道,“你可知道渾天監?”
崔況怔了一下,“怎麼想起問這個?”
崔凝道,“我回來的時候正遇上渾天監女生徒出行的馬車,大晚上也不知道去哪裡。”
“難不成你考慮要考渾天監?”崔況往胡床上一躺,大爺似的,“如果是,趕緊斷了這個念想吧。”
崔凝又坐回去,“為何?”
崔況頓了頓,“考渾天監的人大多都是易學家族,也有例外,但絕對不會招收有家族勢力的生徒。”
“與我詳細說說吧。”崔凝猜到這些東西在史書上肯定看不到,她又不好四處打聽,問崔況是最好的選擇。
“渾天監原名是太史監,專司卜禍易福,原來大唐還姓李的時候奉李耳為先祖,崇尚道教,太史監的勢力十分強大,太史令一職也常由道家人擔任,很受聖上寵信。據說太宗時期的太史令夜觀天象。窺得天機,在牆上寫下‘龍行有雨,澤被蒼生帝傳三世,武代李興’,而後當夜坐化飛升。太宗看見預言之後,大發雷霆,為此還殺了名將李君羨。”
太宗當時不是沒有想到武氏。但是一則武氏並不靠近權力中心;二則,武氏出身、勢力都不足以威脅皇權;武土彠是跟著太宗的開唐功臣,在此之前賣過豆腐、販過柴火,發家致富成了商賈,後來跟著太宗立下汗馬功勞,太宗登基以後仕途終於荊州都督;再則。武家多生女兒。隻有一個兒子還不大出息,導致與在武土彠之後武家就慢慢沒落;最後,武土彠與太宗是君臣,亦是好友。太宗十分信任他。
基於以上這麼多點。太宗認為太史令預言中的“武”可能並非是姓氏。恰好當時滿朝文武中能與“武”沾上關係的有能力篡權的就隻有李君羨。李君羨出身李氏,頗得太宗器重,年紀輕輕便立下赫赫戰功。成為將軍,他的老家是武安縣,爵位為武安侯。
武土彠也是個很有遠見的人,太宗在時,還知道他的忠心,念著舊情去衡量他不可能叛變的原因,但是下一任的君主就不一定會想這麼多,萬一寧殺錯不放過,整個武氏都保不住,所以就在太宗駕崩後的一個月,他便因為悲痛傷情而追尋先帝去了。
在他死後,武家徹底的遠離了政治舞台,而作為太宗妃子的武媚娘也從此常伴青燈古佛。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語言最終還是應驗了,並且應在了一個女子身上。
因有著這一段過往,女帝陛下如何能喜歡道家?倒是她在佛寺裡呆了一段時日,覺得佛祖保佑她躲過災厄,從此更偏信佛家,待她掌權之後就開始宣揚佛家,登基之後更是對佛家鼎力支持,到處興建佛寺、修佛像。
崔況道,“陛下大約覺得道家雖然不合於她,但畢竟那句預言應驗了,頭上三尺應有神明,於是還是保留了太史令,隻是改名為渾天監。你想想,有這麼段過往,渾天監的處境多麼尷尬敏感?”
“確實如此。”崔凝歎了口氣,這裡與她所處的地方一樣,道家都是在掙紮求生存,可是這也怨不得誰,信仰這種東西都是隨著政權更迭轉變,一時起一時落是常有的事情,道家也有輝煌的時候,那時候佛家不也是艱難求生存?
崔況見她頗為感慨,疑惑道,“你惆悵個什麼勁兒?”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說得太對了。”崔凝想,但願今時今日她在與師門在河東,某一日能走到河東吧。
“莫名其妙。”崔況也惆悵,“太笨愁人,太聰明也愁人,你說勻一點給你多好。”
“你可要點臉吧!”崔凝真是沒見過這麼自戀的人,“裴九娘說不定更笨,看你到時候怎麼辦!”
“不可能!”崔況道,“裴九一看就是個聰明孩子,最不濟也能長成大姐那樣。”
天才崔況這時候萬萬不能想到,崔凝竟然一語成讖,他看好的“聰明孩子”簡直蠢萌的他吐出三斤陳年老血,但是驕傲如他,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下去,自己選擇的人……被蠢死也要牽著她的手走到頭。
那時候崔況常說的一句話是想想我二姐真的還挺聰明。
崔凝常對他說的就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這都是後話,眼下崔況還抱著對未來的美好期盼,忙碌的準備科舉中。
崔凝不再打擾她,晚飯過後便回去仔細想想自己的未來。
躺在床上,她越想越覺得考女官是一條很好出路,不管對尋找神刀有沒有用,至少能夠獲得一定程度的自由,她從崔家這裡錦衣玉食,將來又想借助人脈,也沒有什麼好報答的,既然大家族的門第是許許多多人的一生壘起來的,那麼就讓她在這高高的門第上添微不足道的一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