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狩獵落腳處,在深山裡。”魯子耕往坑裡丟著柴火,頗有些心虛地轉移話題,“最近不太平,也不知道哪一日就打到幽州了,所以我冬天的時候來過一趟,在裡麵存了不少東西,藥也有很多,這會兒在山中也能采到不少新鮮藥草,雖比不上醫者親看診,但總比硬撐著強。”
他是個私心很重的人,心裡沒有什麼家國百姓,在不危及自身的情況下也不是不能散發一點善意,但絕不可能冒險去救不相乾的人。
“你若要罵便罵吧,等你身上的傷養的差不多了自己去堵狗洞,我絕不攔著你,反正我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我眼皮底下去送死。”
符九丘默默聽著,半晌之後道,“我又沒說什麼,叭叭這麼多作甚。”
魯子耕扭頭看他,“你嘴上沒說,心裡罵了一萬句。”
符九丘一笑扯到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真沒罵。”
“你這次……”魯子耕很了解他,現在這種反應頗有些心灰心冷的意思,不由得好奇,“究竟發生什麼事?”
兩軍對戰不乏各種陰謀,若隻是軍中出了奸細,遭到算計,以符九丘的性格一定會返回想方設法的算計回去,而不是一句都不提之後打算。
符九丘怔怔望著屋頂,忽然輕聲道,“如果那個人是你最親近信任之人呢?”
最親近信任之人?
魯子耕知道他父母雙亡,被族中一個堂叔領回家養大,似乎有意想讓他過繼,魯子耕不是很清楚細節,但從過往言辭之間能感覺出他極為敬重孺慕這位族叔。
柴火上麵吊著的水壺恰好開了,屋裡一時間隻有沸水翻滾的聲音。
“我原是不知道,直到昨天晚上……”
原來符九丘與衛極在東硤石穀遭遇埋伏,一照麵便被機關巨石襲擊,死傷慘重,對方準備極為充分,若非篤定他們會經過絕不會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
彼時二人已然猜到是軍機泄露了,但人已經被困,進退不得,隻能硬抗拖延時間,等待後方大軍開到。然而戰至第二日遲遲等不到大軍之時,他們便知道此事不是消息泄露那麼簡單。
按照原計劃,先鋒軍本就是引契丹軍深入峽穀的誘餌,所以事先考慮過會反被包圍的情況,身後大軍不可能看見先鋒軍被埋伏就直接放棄迎戰救援。
符九丘猜測若不是後方發生劇變,便是軍中有將領與敵軍裡應外合,因此當他僥幸活下來之後便將戰甲套到了一同跌落的兵卒身上,為防露餡,連衛極的屍身都不敢收拾。
軍中敵我難辨,符九丘想到符家的行商隊伍在幽州有一個落腳處,便決定先去那裡,隻是由於傷勢太重,隻能暫緩,找地方養了大半個月。
他身無分文,一身可怖傷口,進城肯定不行,隻能在山中弄點草藥敷上硬抗,一度高燒昏迷,好在是勉強活了下來。而後他又設法打探到消息,得知後方大軍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事,隻說軍機泄露怕中計,才未曾前去支援。
待他半死不活的趕到雲來客棧時,直接倒在門口不省人事。
符九丘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醒來時已躺在客棧房中,屋內並無旁人,但身上傷口經過仔細處理,嘴裡也都是苦藥味。
他尿急,屋內沒有恭桶,隻能勉強穿上外衣走到後院的茅房解決,準備從茅房出來時聽忽然見腳步匆匆,緊接著便傳來兩人低聲對話。符九丘預感有事,當即屏息避免被察覺。
“有信鴿被截,郎君有令,符九丘已戰死,不留。”
“知道了。”
什麼叫“郎君有令,符九丘已戰死,不留”?不過是除掉他的說辭。
待那二人離開,他不顧身上傷口直接翻牆逃離,身後隱約傳來低呼聲,“在那裡!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