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令不是個怕事之人,相反,早年間他既能惹事也能抗事,可人總不能在狂風暴雨裡一輩子吧,他還想回家含飴弄孫得個善終呢!
崔凝絲毫不饒圈子,也不給他任何逃避的機會,言簡意賅道,“樂天居裡死人了,魏大人被大理寺請去配合調查。下官想請大人想想法子讓大理寺把人放回來,或者把這個案子接到咱們監察司來!”
崔凝在等待的時候煮了茶,此時雙手奉到監察令麵前。
監察令撫須的手抖了一下,扯得他“嘶”了一聲,半晌才接過茶。
崔凝抬起頭,笑容燦爛,“有勞大人了!”
在這個節骨眼,魏潛名下的酒樓出事,怎麼想都不會是巧合。無需崔凝多解釋,他便能猜到這件事恐怕還牽扯了更多人,必定要將朝堂攪個天翻地覆,如果是這麼大一個案子,監察司早晚都要插手,他拒絕崔凝的請求也不過是逃避一時罷了!
他越來越擔心自己致仕之後活不過第二天。
“唉!”監察令長長歎息一聲,“放心吧,今日必叫他全須全尾的回來。”
他喝完一杯茶便走,臨走還一語雙關地歎了句“茶難喝啊”!
崔凝鬆了口氣,同時也很慶幸,有這麼一位能抗事願意抗事的上官。
監察令早膳都沒吃,直接騎馬帶著幾個鷹衛趕往崇仁坊,到了崇仁坊直接鑽進一個熙熙攘攘的早食館子。
“伱們隨便隨便坐,今日記公賬。”監察令回頭對幾名鷹衛道。
“多謝大人!”幾人得了話便自發尋地方坐,有小二過去招呼。
堂後又一個小二滿臉帶笑迎了上來,“大人裡麵請!”
監察令一進屋,目光便鎖定一個在窗邊嗦麵的乾瘦老叟,“碰上熟人了,我坐那兒,給我上碗羊肉餛飩,多放胡荽。”
“好嘞!”小二響亮唱道,“一碗羊肉餛飩!”
監察令在老叟麵前坐下,笑道,“好巧,崔大人也在這裡用早膳呢!”
這位崔大人,正是那位快要致仕的刑部尚書崔據,出身博陵崔氏。
崔據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不熟不巧,有事說事。”
“嘿。”監察令搓搓手,麵上笑容半分未減,“刑部最近又進新人了,是從咱們監察司挖走的。”
崔據道,“魏長淵啊,他本就應該進刑部,聖上讓他去監察司不過是曆練幾年罷了。”
“嗬嗬,也是,刑部人才濟濟,根本不稀罕,他在我監察司待遇多好,一進刑部就坐冷板凳不說,眼下連人都快保不住了,我說崔老,您要是護不住自己人,還是還給我吧。”
崔據這才放下湯匙,皺巴巴的臉因為眉頭緊鎖顯得越發皺了,“何意?”
刑部大部分人都休假,並非故意為難魏潛,況且知道魏潛在聖上麵前主動攬下這樁案子的人不多,崔據也隻聽到一點風聲而已,他不在意監察令嘴欠,而是想知道“保不住”是什麼意思。
“客官您的餛飩!”小二放下碗。
監察令從旁邊的筷籠裡取出一雙筷子,又加了多多的醋,待小二走遠才湊過去壓低聲音道,“他最近手上有一樁大案,能掀翻朝堂的那種,所以他被針對了。”
監察令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崔據懂但又沒完全懂,但他知道若非大事,監察令不會一大早跑到崇仁坊來與他“偶遇”。
他喝完最後一口湯,掏出帕子一抹嘴起身往外走,碰見小二回身一指監察令,“他說今早請店內所有人吃早食,讓大家敞開了吃!”
小二一聽,喜氣洋洋的高聲向所有食客轉達。
聽著店內食客不住道謝,監察令頓時覺得嘴裡餛飩不香了。
他吃完早食,細細思量一番,終歸還是免不了進宮一趟。
那廂崔據出了館子便命人去打聽今早魏潛出了什麼事,待打探的人回來,一聽人被大理寺帶走,那是一刻也等不得,換上官服喊上兩名侍郎火速趕往大理寺。
不過一個多時辰,魏潛便回了監察司,但同來的還有刑部三位主官。
待監察令慢悠悠用完早膳,哼著小曲回來,發現不僅魏潛回來了,自己衙門堂上紅紅紫紫地坐了三位“爺”。
“喲……”監察令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匾,語氣飄忽,“差點以為我走錯衙門了。”
“才知道我們刑部的案子竟是把疑犯證人都弄到了監察司,唉,小魏一心破案,為人就是太率直了,對不住對不住。”李侍郎起身衝監察令拱手告罪,臉上卻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