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賦雲歌看到他的拳頭已經攥得很緊。他心頭也漸漸懸起來,摸了摸背後的劍鞘。
很快,兩人聽到江麵之下,忽然傳來了金屬交錯碰撞的聲音。
水麵嘩嘩作響,平靜的江流被驟然打破。兩人同時向碼頭上遊看去,隻見是巍山陽嵐的人,正在齊心協力拽上來那些安置好的鐵索。
就靠它們阻攔敵軍的舟船了。賦雲歌盯著那些粗渾的鐵索,吞咽了一下口水。
同時,增派駐守岸邊的兵力也有序趕來。
賦雲歌回頭看了一眼,這些人加起來有十人左右,雖然不多,但是加上自己兩人,阻殺逃兵應該還問題不大。
而就在他縝密考量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叫喊,似乎在叫自己。
轉頭去看,原來是居不征也來了。
隻見他來得很是氣勢十足,腰間彆著兩柄狼牙刺,看起來怖嚇無比。大步走來,似乎也是要來這裡駐守。
飄風低低地沉吟著,在水與岸之間回蕩。居不征跨上碼頭的木板,走到兩人的身邊。
“居阿叔,你也來了。”賦雲歌並不意外,就算是打招呼了。
狼塵煙側過一半的臉,遲遲地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居不征反倒朝他靠近了些,就地坐了下去,兩口狼牙刺斜著插在地上。
“炸老廟的事兒,在這裡先跟你說聲對不住啊,西門兄弟。”
迎著吹上來的風,居不征沉思了一下,還是壓低聲音對狼塵煙說道。
狼塵煙起初沒有意識到他在跟自己說話。反應了幾秒,他才回過神:“……我說過。今晚上,不會有人活著走進去的。”
居不征聽他這麼說,先是怔了怔。但他隨後就笑了,雖然還是不相信:“那肯定最好。”
“嗯。”狼塵煙不在乎他是怎麼想的,緩緩垂下頭。
身邊的就是他的武器。雖然不能用刀,但這個也差不多。
銀光閃爍著,如同一道堅挺的絲線。狼塵煙凝視著那口劍,心中靜如止水。
昨天下午賦雲歌已經和居不征聊了很長時間,現在戰鼓將臨,倒也沒什麼想說的。
三人都陷入了無聲的沉默。靜肅的氛圍彌漫,鐵索橫跨江流,如同阻擋了一切的屏障。
江水流逝。漫漫的江麵上開始浮現霧靄朦朧,一片淺淡的灰白。
時間隨著沉默緩緩經過。黑夜的月光在流過的雲層間很淡,剛才還閃耀廣袤的星群,現在也逐漸隱匿在黑暗的幕布之後了。
賦雲歌低著頭,一直在養精蓄銳。既然前輩不能發揮全部力量,那自己就要幫他一把,在這裡阻生斷惡。
這兩把劍都是他在圓南水郭找老鐵匠現打的,較之一般兵刃更加堅硬和鋒利。見識了那麼多九徹梟影導致的慘劇,他不會再留情了。
驀地,他聽到耳畔傳來居不征警惕的聲音。
他與狼塵煙抬起頭,忽然發現遠處的江上閃爍著點點橙黃的火色。而且火色逐漸靠近,似乎是朝他們這邊而來!
狼塵煙與居不征都站起身,眼前的火光,應該就是等候已久的九徹梟影殘兵了。
賦雲歌同樣臉色凝重,渾身繃緊,隻待接下來的一戰。他的瞳孔緊緊注視著那些由遠及近的火光,呼吸,也變得緊促了。
不遠處的陽嵐眾人,同樣各自全神貫注,每一條神經都緊張到極點。
他們不同於酒盟或者金戟鋒鑒,武功更加普通,僅憑一腔熱血來到這個戰場。
他們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參加戰鬥,各自心思迥異。但是居隊長和那兩人在這裡掠陣,他們也就沒什麼好怕了的。
江的遠處,三條熊熊燃燒的戰船,載的正是大敗虧輸,得以突圍苟命的九徹梟影殘軍。
突戰半天,他們兩軍彙合,但並不出乎酒盟等人所料,這局黃雀捕螳螂的圍殲戰,進行得非常順利。
自偏花塢逃命而出,他們就算是這一帶九徹梟影的最後力量了。
但他們還沒有喪失信心。既然在路上碰到了真正的定心丸,他們一定能逃出生天,把這裡的戰況和情報彙報上去!
心存僥幸,他們不顧船舷火勢,加速行駛。頃刻間他們已經遠離了偏花塢,前方就是圓南水郭的地帶了。
黑夜朦朧,守在甲板上的漢子們見到江霧已經籠罩,心裡撲通撲通打鼓。
有船的火勢已經危如累卵,他們考慮是不是舍棄這些破船,走陸路逃命比較好。
但是,正在他們商討不絕的時候,驀地,船底傳來異常的驚變!
“轟隆”幾聲激烈的震動,船身猛地搖晃起來。拍擊的江水衝上船板,有如驟雨淅瀝。
站不穩的大漢們紛紛七歪八倒,重重摔在甲板上。不知道發生什麼,船上的狀況徹底亂成一鍋粥。
而在最前端的幾個大漢,拽著甲板的船繩好算躬身站起來,劇烈的晃動仍然在持續。有幾人穩住身子朝下麵看去,才終於發現船身已經被拉好的鐵索絆住,再也不能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