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日,今冬的第一場雪初霽,大地冰封。
葫蘆城,最高的軍堡上。
姬無殤穿著厚實的黑色大氅,負手立於堡頂,望著北偏東方向出神。
“陛下,外頭風大,萬一吹著了,這三軍將士可如何能戰?”
趙博文已經是不知第多少次勸諫了,號稱過目不忘、伶牙俐齒的大長秋都快詞窮了,但皇帝就是毫無反應。
良久,姬無殤問道“那個徒河城主不是早上就到了麼?”
趙博文小心地道“陛下,大將軍尚未報來。”
“叫他過來。”
少頃,一身戎裝的薑久烈來到軍堡頂,單膝跪地“大帥有何吩咐?”
趙博文微微有些驚異,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旋即若有所思起來。
姬無殤道“燕人怎說的?”
薑久烈這才解釋道“大帥,末將以為,那燕使如此不堪,明顯是個假的,已經著人審訊。”
趙博文眼皮狂跳,審訊他國使者,這可太不講規矩了吧?
姬無殤終於回過神來,神色玩味地問道“到底怎麼說的?”
薑久烈平靜地道“大帥,那邱太泉來了之後,末將便要安排他來麵見大帥,誰知那邱太泉推三阻四,隻說叫末將轉奏。
末將以為這等慫人懾於大帥天威也情有可原,便鬥膽擅自問他燕人是何說法,結果那家夥隻說議和,兩軍退兵,彆無他辭。
末將便斷定肯定是假貨,便著人審訊,不曾想此人表麵不堪,但竟真是個硬骨頭,咬死了說自己是真使者,還死不悔改地狡辯說叫他認什麼就是什麼。果真人不可貌相,此人如此狡詐,必定彆有所圖。”
趙博文唇角抽了抽,人家本來就是真的,能審訊出旁的來才是見鬼。
姬無殤麵無表情地審視著這個心腹大將,沉聲道“所以,你也以為燕人毫無誠意,這和不議也罷?”
薑久烈被將了一軍,沉吟道“全憑大帥做主。”
“哦,那就把那個假使砍了吧,腦袋送給燕國小兒,叫他親自辨彆真偽。”
趙博文雙膝一軟,渾身肝顫。
皇帝反將一軍,薑久烈似是卡頓了一下,又道“大帥,此事乾係重大,還是待末將審訊出個結果再定奪也不遲。”
姬無殤不耐煩地擺擺手,薑久烈再施一禮,便退了下去。
目送薑久烈離去,姬無殤麵色慢慢陰沉下來,冷聲道“一個兩個,恃寵而驕,竟敢給朕上眼藥?是想造反麼?!”
……
十月二十一日,大周日報發行。
頭版頭條隻有一條
主標題龍皇天威震北疆,天龍壓蛟王俯首!
沒有副標題,正文分成三塊
第一塊葫蘆口大捷,陣斬十萬!
第二塊燕西大捷,陣斬過萬!
第三塊燕王遣使求和!
正文附上經過修飾的詳細戰報,科教司全體下坊宣揚皇帝武功,洛都上下一片歡騰。
葫蘆口的事,權貴們早就知曉,也已經流傳開來,大周日報毫無動靜也是令許多人驚訝不已。
直到今日,連帶西線勝利一並放出來,權貴們才明白了薑雲逸的用意,好消息一次性放完。高興過後,該乾啥乾啥,不要一次又一次大捷,點燃非分之想。
洛都一片歡騰,內閣卻是忙得快著火了。
前幾日,內閣次相趙廣義已經啟程北上為天子賀勝,太常寺卿韓三元與司馬台大司馬顧希廉同行。
不僅右龍武衛調派了一千兵馬護送,隨行官吏也高達五百,畢竟薑雲逸給派了那般繁瑣的差事,人少了肯定乾不完。
大多數被抽調的官吏還是很高興的,雖然這一趟非常辛苦,但乾完這一票,今年考功就不用愁了,履曆上也能添一筆硬貨。
內閣。
“明相,大仆正說,關中忠君愛國士民願意先清丈二十萬畝田以供封賞有功。大仆正還問,能不能適當安撫一下地方情緒?”
關中是第一個歸順朝廷的,如果拿著關中捏來捏去肯定要寒了各地的人心。
聽到荊無病的彙報,薑雲逸輕嗬一聲,沒有說什麼,抬抬手,示意他繼續。
荊無病唇角抽了抽,明相顯然沒心情和他們扯皮討價還價,關中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日五萬大軍就會壓過去。關中若是不肯提前騰出地方,大軍會自己找地方。
他儘職儘責地提醒道“明相,這幾日大司農與大仆正焦頭爛額,人都憔悴了不少。”
薑雲逸淡然一笑“自武烈帝複周以來,關中就一直對朝廷頗多微詞,磨磨唧唧,黏黏糊糊,沒完沒了,跟個怨婦似得,這次就順手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