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不見,明相脾氣見漲啊?”
禦前內閣臨時會議剛散,重臣們三三兩兩激烈交談方才的議事。
趙廣義與薑雲逸並肩往外走,不陰不陽地質問了一句。
卻見薑雲逸平靜地道“說幾句肺腑之言罷了,他們中有些人確實德不配位,當得此訓。”
趙廣義瞳孔驟然一縮,這是要下決心清理朝堂重臣了?
“你這樣就不怕魚死網破麼?”
聽到如此問法,薑雲逸仍舊淡然地道“從我創辦文華報那天起,便站在了許多人的對立麵。多做一些、少做一些並無本質區彆。”
目送薑雲逸形單影隻地離去,趙廣義默然,隻這家夥強拆了議政殿,已經是生死大仇了。
便是有些人願意向前看,但總有人不甘心。
“趙公,你看他如今這個跋扈無端的樣子,簡直視我等如無物!”
河東侯薛定貴湊上前,憤憤難平地控訴著。
趙廣義收攝起發散的思緒,側頭看向薛定貴,道“他隻是把陛下想說的說出來了而已。是被罵幾句好,還是被砍一刀好,自己掂量清楚。”
目送趙公離去,薛定貴愕然當場,旋即麵色更加難看起來。
不遠處一對形影相吊的好友並肩而行。
“黃寶玉,彆人倒黴的時候你裝死,這回輪到你倒黴了,沒人幫你了吧?這世上的事,一飲一啄,自有定數。”
文仲謀今天沒遇到太糟心的事,相對來說,心情還不錯。
黃玉麵無表情地目視前方,沒頭沒腦地道“聽說丹陽那邊的銅礦成色很好,嚴氏鑄的錢比朝廷的成色還要好。”
那小子肯定會想辦法逼著嚴氏把銅礦和鑄幣都交公,並順手牽走少府的鑄幣權。
哪壺不開提哪壺,文仲謀的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卻強自淡定地反唇相譏道“我算是看透了,那小子看到頭驢都要給套輛車拉,你說氣人不?”
黃玉輕嗬一聲“那是,更氣人的是有些驢想拉車都拉不上呢,跟誰說理去?”
文仲謀腦門兒青筋跳了跳,還是強忍住了,岔開話題道“江東現在什麼情況?叛亂這麼大的事,怎麼感覺一下子就平了?”
黃玉也稍稍收斂,道“因為這世上能認清自己的人太少,能認清形勢的人更少,既能認清自己、又能認清對手的人絕無僅有,好巧不巧,這樣的人恰好是朝堂話事的。”
文仲謀神色臭臭地道“你不要老給他貼金!江東至少有三成是他給逼反的。”
黃玉平靜地反問道“江東各家都有族兵不是秘密,但吳郡幾家在夷洲又偷偷練了一萬裝備精良的私軍,你猜他們想乾什麼?
江東這盤棋的勝負手隻有兩步,朝廷超預期地發兵並以超預期的速度南下,提前逼走了丹陽郡守吳成雄。”
文仲謀默然,不再爭辯,畢竟他對兵事一竅不通。
“吳郡之所以敢倉促起事,大概是因為安排好了後路,所以有恃無恐。但他們大概是忘了人離鄉賤的道理。有大周為依托,他們才有和西洋人交易的籌碼。沒了大周的物產供應,他們還有什麼價值呢?
前周末年長安四百世家,大概就是這副模樣,一個個自我感覺良好,其實啥也不是。”
文仲謀對吳郡幾家的死活渾不在意,又道“那個海總,咱們一起爭幾股?”
黃玉搖搖頭“勸你不要抱太大期望,你們荊楚之地能拿下股就不錯了。前幾日摸底運河債券,那些商人的實力你也看到了。尤其那個揚州商會,這次怕是要砸鍋賣鐵找新靠山的。”
二人邊說著邊走出了朱雀門,一個潛龍衛小校立刻迎上來,交給黃玉一份密文。
堵在宮門口報信,大概是還要報告皇帝的。
黃玉掃了一眼,登時錯愕了一下,旋即對文仲謀道“我再回去一趟。”
文仲謀很想問問又是什麼大事,卻不得不忍住,皇帝都沒知道,他怎可以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