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盈著消毒水氣味的房間裡,範宇麵色不善,神情焦躁,正朝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子快速走過去。
他接近一米九的塊頭,走路帶風,全身又因為煩躁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看著不似往日那般好親近,壓迫感十足。可那女子卻不避不讓,雙手環繞置於胸前,抬頭直視著他,目光冷淡,絲毫沒有落了下風。
“他怎麼樣?”
“沒事。”
“他都那樣了叫沒事?”
“受了點驚嚇。”
“那他背上的傷呢?”
“劃傷。”
“是被什麼東西劃傷的?”
女子斜睨了範宇一眼,似乎比他還不耐煩“不知道。”
“驗不出來?”
“你當時就坐在他旁邊,什麼都沒看到?”女子不答反問。
範宇心裡不痛快,倒不是因為被冒犯,而是麵前這個女人說的確實沒錯。自己當時就坐在薑淮身邊,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條傷痕從他脖頸後側出現,緩慢爬行,血珠從細而深的傷口中滲出。
他還記得自己撲過去拉開薑淮的衣領,想找到罪魁禍首,但衣服裡空無一物,隻有透明的空氣在布料與皮膚間無聲遊走。
而那道傷痕就在這看似絕對安全的領域內,當著他的麵,毫無顧忌地在薑淮身體上爬行,蜿蜒曲折,鑽進更深的地方。
饒是範宇見過大風大浪,這種沒有對手又無法反抗的絕望之境還是讓他記憶猶新。
“你沒有感覺嗎?”
“我……你聽到女子的歌聲了嗎?”
薑淮似乎真的沒有痛感,傷痕已經停在他精瘦的腰上,可他無知無覺。他此刻的恐懼全來自於他的聽覺,一段縹緲虛無,懸絲般隨時都要斷去的女子歌聲令他毛骨悚然。
範宇聽不到歌聲,所以他判斷自己暫時是安全的,他隻將染著鮮血的手指伸到薑淮眼前。
薑淮臉上的恐懼越來越深,逐漸成為濃到化不開的陰翳黑暗。
很久,久到範宇幾乎以為薑淮已經和那陣黑暗化為一體了,才看到他泛白的嘴唇開合,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道“是傷口又出現了嗎?”
回憶戛然而止。
範宇沒有彆的選擇,他隻能放棄了路忠銘,一記手刀打暈薑淮,立刻打開老朝奉留給他的鏡廊,往這間詭異事件醫務局而來,同時期盼眼前這個極不好相處的女人能給她答案。
何況在新傷口出現的一瞬間,那個失去了聯絡的道具師在範宇心中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他隱隱有一種預感,薑淮身上出現的傷痕與此時此刻被奪去的人命有關。或者說,薑淮與這一係列事件有關。
可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呢?
他顯然不是單純的受害者,否則他早就一命嗚呼了,這些傷痕莫非是苦肉計嗎?可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苦肉計非但不能消除他的嫌疑,反而會將他推進風口浪尖,那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
他又想起了下午查探的那兩個女人,一個麵上顯得天真稚嫩,其實沒心沒肺;另一個則嘴上說著不在乎,手上掛著佛珠,臉上堆著笑意,卻在家中擺著爛桃花陣。這兩個人與這一係列事件全然無關嗎?薑淮與這兩個人,難道有著他們尚未發掘的關係嗎?
範宇心中一團亂麻。
“想到什麼了?”
冰冷的女聲傳來,範宇聞著醫院裡千篇一律的消毒水味道,思路被清空,動蕩的內心漸漸趨於平靜。
“我來這裡,不就是因為什麼都想不到嗎,要不然誰敢大半夜驚動關大夫啊。”範宇恢複了一貫的油腔滑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