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回廊,雕梁畫柱,何姒隻是跟著引路的侍者一路走馬觀花,也已經感到這園子的富貴,更彆提走在後麵認真觀賞的韓駿幾人。
如今,國風複蘇,很多飲食場所都能看到小橋流水、青磚黛瓦的仿古之作,但他們幾人都是古建築專業的,這園子到底是附庸風雅、東施效顰還是真正的古色古香,幾人心裡明鏡似得清晰。
鄧二少既然能讚助這次的項目,對他們幾人不會毫無了解,選的地方顯然也是做了功課的,幾人不由對今天的東道主生出幾分好奇之心。
僅僅是連廊拐角處這一個花瓶,就顯出與眾不同的氣度。
不是小巧精美的瓷器,而是極少遇到的仿漢銅壺,壺長超過一米,青綠斑駁,朱砂累累,古舊大氣。裡麵插一枝梅花,約半人高,瘦骨嶙峋,綠肥紅瘦。隻這一點紅,毫不費力地把其他稀有花材比了下去,端莊優雅,俯仰之間隱隱然有富貴之氣。
朱子奇忍不住駐足,眼中露出讚歎之色,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鄧辰砂正站在他身邊,竟似在靜靜地等他。
“鄧總也在賞花?”
鄧辰砂擺擺手笑道“我看不懂。”
朱子奇本就文人心性,聽到這話不免自傲,心想這滿園景色對商賈而言恐怕分文不值,不過看到鄧辰砂這般坦誠,又開口說道“是我入神了,鄧總也不提醒我。”
“賞花時最忌俗子闌入、庸僧談禪、窗下狗鬥,我雖不懂,也不好打擾。”
朱子奇一愣,意識到他是在說袁宏道的《瓶史》,臉皮一紅,此前關於富二代的刻板印象煙消雲散,徹底心悅誠服。
談話間,走在最前麵的旗袍侍女已經停了下來,何姒抬頭看了眼包廂外的名字——鶴所。
倒也雅致,她想著,率先走了進去。
何姒雖心中憋著氣,但也不至於真的全無禮數,畢竟還要顧著師兄們的麵子。她並不落座,靜靜站在門邊打量著這個包廂,等東道主進來安排座位。
侍女則走到包間的落地窗前,輕輕拉開了厚重的窗簾,窗外景色仍舊十分雅致,但讓何姒驚訝的是青鬆白石間竟然有一對仙鶴在散步。白色的身體和黑色的翅膀,長長的脖子和細長的腿,還有一點紅色點綴頭頂,如那梅花開在皚皚白雪之上。其中一隻正在小池塘中捕捉魚蝦,何姒眨了眨眼睛,竟然真是活的仙鶴。
她不是沒有見過仙鶴,但她實在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仙鶴,饒是何姒對這些二代奢侈的生活做了很多設想,還是被迷了眼。
“這裡一共有兩間包廂,一間鶴所,還有一間鹿苑。”
鄧辰砂也在此刻走了進來,見幾人目光都聚集在仙鶴上,輕聲解釋道。態度平易近人,毫無倨傲之感。
“還有梅花鹿嗎?”何姒孩子心性,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問的人是鄧辰砂,又立刻閉了嘴。
鄧辰砂恍若不覺“我本以為何小姐這般優雅的高知女性都喜歡仙鶴,那下次我們便去鹿苑。”
韓駿是個人精,從這話裡聽出不對來,問道“鄧總和我們何姒認識?”
“算不上認識,隻見過一次。”
“瞧這緣分,鄧總上座。”
韓駿聽到這個回答,又看看何姒的臉色,心中已有了數。他先看著鄧辰砂在上首坐下,又快走兩步來到何姒麵前,剛想拉她,卻沒想何姒以為他要賣友求榮,抿著嘴退了一步,沒能拉住。
“你看你這……”韓駿歎了一口氣,“女士優先,你不坐下我們也不好落座。你一個小姑娘家,又不會喝酒,又不會逗樂子,就彆陪鄧總了,坐這,看看小動物吧。”
韓駿說著,把何姒引到正對落地窗的地方,恰好和鄧辰砂之間隔了個座位。
“我就坐這了,”韓駿隻當沒看到鄧辰砂意味不明的視線,大喇喇在兩人中間那張位置上坐下,隔開了何姒和鄧辰砂。
朱子奇見狀一拉李峰,在剩下的兩個位置上坐下。
鄧辰砂看著暗流湧動的廂房,心中暗笑,故意曲解韓駿的用意,假裝疑惑地問道“你和何小姐?”
“哎,沒有沒有,何姒在我們學校人氣很高,可不敢胡說,”韓駿姿態放得很低,哆哆嗦嗦地解釋著,“實在是來之前李教授就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讓師妹喝酒,怕何姒掃了鄧總的雅興,我們幾個酒量都不行,但今天一定儘全力陪鄧總。”
何姒看看一臉誠懇的韓駿,又看看不懷好意的鄧辰砂,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當然看得出韓駿和何姒沒有特彆關係,隻用一句話,就把韓駿對他的懷疑栽到了韓駿自己身上,桌麵上局勢瞬間轉變。
看來富二代也不是誰都能當好的,何姒腹誹著,就聽鄧辰砂又說道“何必儘力?今日本就是朋友間的小聚,一切隨意,儘興便好。”
“鄧總……”韓駿以為眼前的二代還是不滿,卻沒想他眼神真誠。
“我知道你們平時怎麼看我這種商人,不過我一向喜歡古物,家中也有些淵源,是真心想交幾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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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鄧辰砂人品不行,皮相卻很好,一番話又說得情理俱全,還微有委屈之感,連何姒都差點中了計,韓駿幾個當然徹底放下心防。
恰在此刻,門外也傳來了敲門聲,幾名挽著發髻的婉約女子走進來,手中托著各色茶盞。
“鄧總今日用什麼茶。”
“我個人喜歡鬆蘿茶,不知幾位如何?”
“鄧總推薦的,肯定是好的。”韓駿也沒喝過,打了個哈哈混了過去。
“那飲什麼酒?”領頭的女子又問道。
“不必了吧。”
“啊?”
聽到這個答案,旗袍女子似乎很驚訝,何姒也不好意思,說道“鄧總不必特意遷就我,我幾位師兄都是小酌怡情的人。”
鄧辰砂聞言一笑“那便推薦幾款適合小酌的酒吧,好入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