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越來越曬,為了節省體力,後麵的路,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說話,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泉邊。或者說,來到了一片尚有綠意的坑塘邊。
“水位又下降了。”秦鑒說著,與其說是感歎,更像是歎息。
何姒順著秦鑒的話意看去,她並未見過現實裡這片水草豐盈的沙泉,但從昨日的幻境中也能想象到,能養育一方村人的清泉,該是怎樣的綠意環繞,生機勃勃,可如今——
水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了,除了凹陷的弧度,眼前的泥沙與周圍沒有絲毫區彆,幾乎與何姒幻象中的那片流沙坑重合起來,好在沒有動物的屍骨,好在還有蘆葦環繞。但這蘆葦也已經到了絕境,枝乾中的水分被蒸發,他們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大片蘆葦倒伏在滾燙的沙地上,砂礫上的溫度灼傷了葉片,使得這一切更加雪上加霜。
“就要撐不住了。”何姒擔憂地說著,不知是在說物,還是在說人。
秦鑒還沒回答,不遠處傳來了李衝的聲音“喂!”
隨後一個人影快速跑向兩人,還沒站穩,就連珠炮似地甩出一大段問題“怎麼你一個人來了,不是,她是誰,怎麼又有外人進村了,你帶她來清泉做什麼,君教授怎麼沒有來,趙叔呢?”
“來看看。”
老朝奉當然是不會一一回答的,何姒也不知從何答起,一連串問題落了空,反身將李衝自己砸了個暈頭轉向,何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李衝第一次見這麼白嫩文靜的小姑娘,被她抿嘴一笑晃了眼,知道她是笑自己,黢黑的臉又紅了幾分,老朝奉的臉卻黑了。他語氣不善地答道“去祖廟祭祀前再來看一眼最新情況。”
“這樣啊,”李衝撓撓頭,眼睛還是釘在何姒身上,磕磕巴巴地問道,“那,你是誰啊?”
老朝奉不等何姒回答,搶先說道“來幫忙的,你們趙叔也知道。”
“哦。”李衝也不知有沒有聽明白,反正一臉懵懂地點了點頭,隨後目光回到身後的沙泉——現在的泥坑裡,神誌恢複,臉色立刻變了,滿臉焦灼地說道,“越來越嚴重了,植物就要挺不住了,水鳥恐怕也……你們商量好了嗎,祭祀之事等不得了。”
何姒能感知到麵前人強忍的不安,安慰道“君教授和趙叔就是在忙這個事,我新來的,所以秦老師帶我先來看看。”
“能看到什麼嗎?”
何姒不語,隻是朝著麵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象看去,邊看邊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李衝心裡奇怪,沙漠土坑加上倒伏的綠色,一眼便看到了頭,他不知這小姑娘到底在看什麼,而這老人又希望她能看到什麼。李衝的眼神在老朝奉臉上晃過,見他也在看何姒,便又回到何姒身上。就在這瞬間,李衝突然發現何姒眼神一閃,臉色變了。
“你看到什麼了?”李衝與老朝奉同時問道,老朝奉甚至一把抓住了何姒的手。
“不是,”何姒將手從老朝奉手裡掙脫,指向不遠處,“那,那邊蘆葦地裡,是不是有個銀色反光的東西?”
何姒將手掙脫本是為了告訴老朝奉她所見不是幻象,可落在李衝眼裡卻有了彆的意思,他又聯想起初見麵時的場景——這是老牛想吃嫩草?太惡心了,李衝再看向秦鑒的眼神變了味道,身子一側,擋在了何姒和老朝奉中間。
秦鑒沒空理他,陽光恰好從風中穿過,他也在綠意掩映中看到了那一晃而過的銀色反光——難道真有東西被埋在泉邊?秦鑒想著,飛速衝了過去。
老頭跑得還挺快,李衝見狀,剛想叮囑何姒一聲“小心,我去去就來”,誰知再回頭,何姒也如離弦的箭,和秦鑒並肩而去。
這姑娘……他來不及感歎,連忙朝著兩人奔跑的地方而去。
李衝到底是沙漠中跑慣了的,三兩步就追上秦鑒,兩人一同來到泥坑旁,又往裡走了幾步,坑位突然下降,看樣子是原本泉中水位漸深之處,秦鑒還在往裡走。
“喂……”
“裡麵有東西。”秦鑒強勢地打斷了李衝的阻斷,一抬手推開他手臂就往裡走。李衝跟上來要扯秦鑒的衣領,可不知為何,看著那泛著銀絲繡線的黑色布料就在眼前,他卻連著兩次與之失之交臂,抓了個空。
李衝正在進行第三次嘗試時,老朝奉蹲下了。
“這是什麼?”他拿起一個金屬端詳著問道。
與他想象中不同,手中之物雖然也是金屬質地,但顯然不是古物。乍一眼看去,表麵光滑製作精良,零件之間嚴絲合縫,呈現一個極其現代化的x形,老朝奉迷惘了。
李衝也停止了攻擊,全部注意力被老朝奉手中這個不明物體吸引,重複著老朝奉的話“這是什麼?”
兩個被現代文明拋棄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裡全是無知,上一刻還劍拔弩張,此刻又有了惺惺相惜之意。好在何姒在此刻趕到了,她一眼就認出了秦鑒手中之物,好奇地說道“無人機?這裡怎麼會有無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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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機?”李衝的語氣從疑惑轉向了然,突然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口哨。
何姒還不知無人機的來曆和口哨的用途,被突如其來的尖銳呼嘯聲嚇了一跳,老朝奉卻是知道的,他拍了拍何姒的肩膀說道“走,我們去上邊等人。”
“等誰?”
“沙泉村剩下所有的人,沙泉乾涸之事,恐怕還有另說。”這一句,是秦鑒對著何姒說的,可他立刻又朝向了李衝,“我聽那個小五子說過,他用無人機勘察水麵那天,恰好就是陳述年偷偷取水那天,看來,一會到底用誰祭祖恐怕還要好好商量下吧。”
何姒聽得雲裡霧裡,李衝卻因著這話鐵青了臉,沒心情再管老朝奉扶在何姒背上的手,三兩步走到沙泉邊,等起村人來。
小五子、吳代表和看管他們的兩名村人是最先到的,兩名村人還沒來到泉邊,就急急忙忙地對著李衝喊道“衝哥,是不是水回來了?”
“做夢呢,自己看看。”李衝隨手往後一指,象征生命的綠色越發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