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那個女孩。
電話被掛斷,何姒仍然陷在剛剛的那段對話中。
竟然……居然……卻又似乎是果然,順其自然。
世界上有那麼多網絡寫手,可何姒從範宇嘴裡聽到作者這個職業時,腦中隻有一個名字——言言,那個她在第一回合就見過的碼字少女。
那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寡淡無味的人生即將發生怎樣的巨變。或者說,巨變的開端已經向她露出獠牙,而她還沒有意識到。
查爾斯邦納綜合征。
那時候的她正在想方設法解釋自己越來越真實的幻覺,等到自欺欺人已經無能為力了,才指著自己腳踝上變了形的黑色手印,小心翼翼地等待秦鑒伸出援助之手。
而那時候的言言,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活力滿滿,喜歡主動出擊,自以為是,卻又一派天真。先是張牙舞爪地幫何姒解圍,把起了疑心的薑淮趕走,隨後又纏住了何姒,她那時候便說過,她要寫一本書,叫做《神奇文物在哪裡》,而她纏住何姒的原因,是因為書中的主角,恰好是典當行的老朝奉。
她敏銳地覺察到那個帶著孩子認下禍端的老朝奉不好惹,同時也敏銳地覺察到那個老朝奉唯獨對何姒與眾不同,她甚至超前地嗑起了秦鑒和何姒這對在當時看來極反常理的cp——她的敏銳,和薑淮很像。
所以繼薑淮之後,酒店裡第二個無端被卷入泥潭的受害者出現了。
不對,不是第二個,應該是第三個,何姒突然發現自己漏掉了已然慘死的高嵐。
可言言會走上哪一條路呢,像薑淮一樣有驚無險,還是像高嵐一樣屍骨無存呢?
何姒的眉頭越皺越緊,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又或者她經曆了這麼多,已經不再懼怕了,不會在乎了。可再次想到高冉,血色長裙下的枯骨又浮現在眼前,她無意識地握緊雙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原來那些時間、那些幻境,那些充斥著鮮血的試煉並不能讓她變成一個堅強的人,她越來越無法掙脫這樣一個想法——這些無辜之人所受的傷害,都是因為她。
“多想無益。”
帶著寒意的指尖拂過她的眉毛,又順勢滑到她額角,將一縷亂發收攏到她耳後。
“怎麼辦,這裡的線索還沒查探清楚,新的案子又出現了。”
“這是好事,”秦鑒的手撥開自虐般握緊的拳,隨後輕柔地握住,“這裡的線索斷了,立刻就有新的線索出現,不至於沒入死胡同中,難道不是好事嗎?”
“也有可能是下一個局,環環相扣,請君入甕。”
“那就更好了,省得我們東走西突,舟車勞頓,畢竟我現在沒了鏡廊,一把老骨頭實在是經不住折騰了。”
一張少年郎略帶青澀的臉配著老氣橫秋的話,很明顯的討好,若是以前,何姒翻騰的情緒肯定熨帖了,可這次不知為何,那突如其來的怒火卻攢動得更厲害了。
“阿姒,到底怎麼了?那個叫做言言的作家,讓你想到新的線索了嗎?”
“不是她。”
何姒的聲音很輕,落在空氣中卻很沉,激起院中遍地塵埃,秦鑒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卻還是問道“那是?”
“你原本縮地成寸,日行千裡,可現在呢?”
其實問出口的那瞬間,秦鑒就明白了,可他沒有打斷何姒的話,任由她發泄般說了下去。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傷、小石頭的失蹤、言言的昏迷,那麼多人的痛苦經曆,都是因為我,都是針對我布的局。”
“也有可能是我。”比起何姒越來越焦急的情緒,秦鑒卻沉靜得近乎淡漠,“畢竟我身上,可圖謀之物還是要比阿姒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