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並沒有出現在言言身邊,相反,他們身後的門被打開了,兩道仿佛有著實體的光緩緩走了進來。那是金色光芒構成的人影,光線明亮而柔和,兩個人影手牽著手,肩並著肩,一個長發如瀑,一個身材健碩,顯然是一對夫婦。
言言的嘴唇顫抖著開合,聲音被眼淚淹沒,何姒卻讀到了她的話語——爸爸,媽媽……
原來這就是言言的母親,何姒看著那道溫柔的人影,目光順著她眼神的軌跡來到言言臉上,她的眼淚也是金色的,在這種環境下竟然有了些神聖的意味。
那本是她母親的病症,卻一直追趕著她,殺死了她的母親,成為了她的噩夢,奪去了她的未來,毀掉了她的人生。
也曾經憎恨過吧,如果帶我來這世間是為了讓我這樣擔驚受怕的活著,為什麼要生下我?可也為了這樣的憎恨而更加憎惡過自己吧,為什麼不能活在當下,為什麼這麼自私,為什麼要把意外歸結到深愛自己的父母身上?
那該是怎樣一種情感呢,糾葛著愛、恨、悔、痛,卻始終不得悟,到最後還是隻能無力地接受,接受自己被過去覆蓋,而未來永遠不會來迎接已然千瘡百孔的自己。
何姒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那對光影已經走到了言言麵前,她看到言言試探著伸出了手,顫抖著朝向那團明顯是母親角色的光而去。可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因為光並未停止腳步,還在朝言言貼近,言言不敢動了,就停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毫無阻礙地穿入光中。
應該是讓人心安的觸感吧,何姒想著,一切都像默劇緩緩流淌,何姒看到言言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緊接著言言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那團光將她包裹、吞沒,她又一次回到了母親的身體裡,溫暖祥和。
這裡是她創造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過去不會來叨擾她,未來都在她掌控之下。當然,為了讓這世界永續,她不得不暫時回到那個被過去和未來拉扯的地方,但她的內心再無半點懼怕——她在母親的懷中,她會走到人間,但她仍然會回來。
何姒看著這個操縱了他們一天一夜的嬌小身影一點點沒入光中,身體輪廓逐漸透明,竟成為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像水消失在水中,言言成為了一團光,消失在光中,就在何姒以為一切已經結束時,已經消失的影子突然爆發出更為熾烈的光,不同於剛剛的柔和,這團光更加充盈,更加強烈,也更加具有攻擊性和生命力。
光芒愈加盛大,耀眼的白蕩平了一切,遺落腳邊的筆消失了,灰色的牆壁消失了,牆壁外寬敞的道路消失了,道路旁的高樓大廈消失了,空氣消失了,他們腳下的大地消失了……
細小又龐大的世界湮滅於長久的寂靜與瞬間的爆發,而這爆發仍然是無聲的,在這一片沉默中,隻有言言一個人的聲音在回蕩——爸爸,媽媽……
何姒覺得腳下一空,心臟還懸在半空,人卻已經從九天之巔直直墜落。她急忙想在空中尋找些依仗,卻是一片耀目的白,周圍空空如也,發射出去的絲線無助地飄蕩在風中,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撲向大地。
“秦鑒!”
“我在這裡。”
令人心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何姒撲通亂跳的心安穩了下來,因為缺氧而變得漆黑的視線中逐漸有了一個光點,畫麵隨著光點擴大,淺藍的被褥,四麵白牆,還有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何姒終於發現自己正坐在病床上——更準確地說是剛剛才從病床上一躍而起。她又側頭找了找,確定秦鑒就在旁邊的病床上躺著,才徹底找回自己的呼吸。
“你還好吧?”何姒看到秦鑒仍舊半眯著眼睛,有些擔憂地問道。
“沒事,隻是很久沒有做夢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了,有些恍惚。”秦鑒自嘲地笑了笑,也扶著床沿緩緩坐起。
“那可不嘛,”範宇一個鯉魚打挺,嘴上也不馬虎,“做夢從高處跌落那是孩子在長身體,秦叔你都這把年紀了,確實離這個夢有些遠了。”
“不是說尿床的孩子常做這種夢嘛?”
“頭疼,”範宇揉了揉腦袋說道“秦叔你怎麼睚眥必報的。”
“睚眥?莫非我是小石頭的兄弟?”秦鑒一本正經地倚靠著床背胡說八道,“比起我們,範處倒是生龍活虎。”
“哪裡的話,秦叔你和何姒都是正常入的幻境,隻有我是借助外力強行鏈接,太傷身體了,”範宇說著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十六節龍鳳玉掛飾收到床頭,又說道,“我還在裡麵和那個小姑娘打了個有來有回,現在是渾身酸痛……”
“你那幾下就渾身酸痛了?”何姒不屑地抬頭。
“要不然呢,說起來你和秦叔怎麼在裡麵呆了那麼久,我看著這小姑娘的幻境也不難破啊,非得鬨得我出手,哎。”範宇邊說邊假模假樣地捶背。
“你進的是那個小姑娘的幻境,而在那之前我們進的是她的書。”
“怎麼又是書又是幻境的?”
知道範宇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何姒隻好把最初在書店誤入幻象,在鶴所、鹿苑的對戰和最後騰龍駕霧之事都同他說了一遍,直說的範宇眼睛都冒星星了,才停了下來。
“你們這一天也太充實了吧,你升級了蠶絲,小九覺醒了風刃,秦叔就不說了,反正他總藏著掖著,使出什麼花樣都不奇怪,可你們竟然背著我連龍都騎過了!”範宇說著滿眼羨豔地搓了搓手,“不過最後化龍的方法也虧得秦叔能想出來,竟然是回頭,找不到路了乾脆就不走了,哎,果然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啊。”
“你聽了這麼久,就這麼個感悟?”
“那還能怎麼辦,畢竟是聽啊,我又沒有親身經曆,要不你再給我說說,在書中的感覺是怎麼樣的,像不像玩那種橫版遊戲?”
“那麼有年代感的遊戲我沒玩過。”
“何姒你怎麼也跟著秦叔學壞了。”
“好啦,”何姒見好就收,笑了笑認真地說道,“像是皮影戲,隻不過皮影戲的人物製作用的是刀,而言言用的是筆。”
“筆?”一直在聽兩人插科打諢的秦鑒也說話了,“她的筆又何嘗不是刀呢。”
何姒眉心一跳,還未來得及仔細回味秦鑒的話,範宇的手機突然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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