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好,有一士兵騎馬疾馳而過,一看見他們便立刻停下,抱拳半跪對周衡說道“殿下,前方八百裡加急戰報!”
周衡麵色微微一變,隨後取過那封帶血的戰報。
方如玉明顯看到他眼色低沉,便慌忙問道“殿下,可是前線出了什麼事?”
周衡聲音裡有一絲壓抑的怒氣,“襄州府被江永康給占了。”
方如玉不敢說話,隻能用那雙清澈而不諳世事的眼睛望著他。
周衡連忙安慰了她一句“不怪你,遲早的事情。金州府既然已經知道火器圖紙被盜,他們便必然要搶在我們製造出火器之前攻城略地。莫說襄州,怕是鄂州也保不住。不過…這一切在我意料之中。”
這也說明,方如玉帶回來的圖紙是真的!
否則徐振英不會如此震怒。
隻不過這丟城的速度也太快了!
周衡如今還真想親眼看看那火器長什麼樣子,又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方如玉立刻急道“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命匠人研究火器圖紙啊!”
周衡盯著方如玉,麵有內疚“如此,又要辛苦你了。”
“說什麼辛苦,快,把匠人們全部集中起來,我們現在立刻來研究火器!”
於是很快,周衡的行宮內,各文臣武將以及匠人們全部集中到一起,火器事關重大,能入內敘事的人自然是選了又選。
那批匠人的家人全部被看押在牢房之中,自然也不怕他們走漏風聲。
他們此刻守在旁邊房間,孟師爺早早的便將圖紙送了過來供他們研究。
而房間內,清一色的男人,隻有周瑩和方如玉兩個女子。
這兩名女子,一個是從金州府來的,熟悉金州府的情況。
而周瑩,作為周衡的胞妹,身份尊貴,加之這次盜圖有功,自然而然有了一席之地。
眾人免不了打量方如玉。
隻見她麵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有些疲累,一雙眼睛如黑珠子般,容貌秀美,舉止端莊,倒也不愧是方家的嫡長女。
雖說後宮女子不得乾政,可是方如玉嘛,一則身份貴重,二則也算了解金州府的情況,所以即使是她的座椅位置就在明王殿下半寸之後,將領們也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製造火器的事情,還得仰仗於她。
周衡似乎根本沒注意手底下人的眉眼官司,隻道“最新戰報,襄州失守了。”
屋內眾人沉默。
隻有馬將軍開口說道“這是預料中的事情。”
可是卻沒想到會這麼快!本王五萬大軍啊!竟然有四萬投降!一萬落荒而逃!”
周衡不怒而威,屋內人皆瑟瑟發抖。
周衡壓著怒火“火器圖紙呢?”
孟師爺立刻道“已經送到隔壁房間供匠人們研究。”
“好,給他們三天,若他們研究不出,我要他們的命!”
坐在明王身後的方如玉眼皮一跳,隻覺得周衡話語間凜凜的殺意,鋪天蓋地而來。
這讓她又不得不想起徐振英。
徐振英從來不會說要誰的命這種話!
即使盛怒之下,她也從不失去理智,從不遷怒旁人,從不施行連坐。
她隻是讓人覺得敬重,卻從不讓人感到恐懼。
孟師爺便道“殿下,之前咱們不是讓將軍們抓一些平民堵在城牆之下嗎,即使這樣,金州府的人還是向我們的人開炮嗎?金州府的那位向來注重名聲,號稱自己是仁義之師,向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用火器,算什麼仁義之師?!”
周衡麵上怒容更甚,他將軍報往孟師爺身上一丟,怒不可遏道“你自己看看!”
孟師爺打開一看,隨後臉色也是不好看,怒道“這幫刁民!”
那身旁的將軍也湊上前看,“豈有此理!這幫刁民們竟然紛紛投了江永康!”
周瑩默然不語。
心中卻在想當初你們怕江永康用火器,非逼著城內的百姓去做人肉牆,也難怪百姓要和你們離心!
方如玉卻幽幽道“若真如此,那徐振英怕是又要宣傳一番。造輿論攻勢向來是她的長處。”
那孟師爺本想斥方如玉兩句,哪知周衡卻已經開口問道“什麼輿論攻勢?”
方如玉抿唇,“殿下可知道報紙?”
“那是何物?”
“金州府那邊最新鮮的玩意兒,依然是徐振英的主意,宣傳部執行,目前是每個月一期,就那麼一張紙——”方如玉大致比劃了一下,“上麵密密麻麻的寫著一個月內各個地方的見聞,有最新的政策、前線的戰報、各個地方發生的大事——”
孟師爺癟了癟嘴,“那又如何?”
周瑩卻一下抓住了關鍵點,“報紙多不多?”
方如玉看她一眼,“上個月刊發了五萬份!其中有兩萬份送到了金州府地界以外的地方——”
周衡臉色瞬間一變!
而方如玉卻還在繼續說著“就是不知,瓊州這邊有沒有——”
而其中一個管理軍資的主簿立刻說道“有!是不是叫州府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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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玉點點頭。
而屋內所有人瞬間望向剛才那說話之人!
那人立刻誠惶誠恐的回答道“啟稟殿下,是上個月!上個月有些書社在兜售那個什麼月報,卑職見上麵寫著都是一些風土人情和防治天花的文字,便…多留意了幾眼。”
那主簿自然不敢說自己收藏起來。
萬一給他扣個謀反的帽子可怎麼辦?
那孟師爺立刻問道“那上麵寫了什麼?現在還能不能買到?”
“有些學生家中或許還有收藏——”
“王主簿,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碰金州府傳過來的東西!”
那主簿立刻為自己辯解,“嚴將軍,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在座諸位誰沒碰過金州府的東西?那肥皂沒碰過嗎?那鉛筆沒碰過嗎?”
現在還要碰人家的火器呢!
當然這話,主簿沒膽子說。
“行了。”周衡輕斥了一聲,“你說那報紙流傳到我們瓊州來了?”
主簿立刻恭敬道“沒錯,怕是咱們士子之間收藏報紙的人不在少數。”
周衡心裡五味雜陳,“阿玉,你說得對,金州府那位當真是造輿論的好手。”
方如玉淡笑一聲,“昭王殿下曆來如此。我想那報紙傳遞消息是假,向全天下人宣傳金州府,甚至讓其他地方不戰而降,才是她發動輿論攻勢的理由。”
孟師爺嚇了一跳,“方大小姐,您彆危言聳聽!不就是一份報紙嗎,跟其他書籍雜物有何區彆?”
“這位師爺,一般書籍至少是一兩銀子一本,且內容大多是通過抄寫的方式進行傳播,根本形成不了氣候。”方如玉說話不急不慢,娓娓道來,“但是這報紙…卻不一樣。”
周衡道“如何個不一樣法?”
“現在研究院出了個新的造紙法,三四個月以前,金州府的紙價就猛跌十倍不止。更不必提改良的活字印刷法,根本不需要人雙手抄寫,隻需要送到宣傳部,那邊有個帶油墨的大機器,隻需幾個人操作,一天就能印數千份。諸位可知,這一份報紙在金州府賣多少錢?”
周瑩麵色沉鬱。
方如玉見眾人都望著自己,掩住內心的嘲諷,隨後勾唇一笑,“一份報紙不過十文錢!”
“什麼,十文?!”
“這不可能!若算上紙筆油墨的錢,至少也得幾十文!方大小姐,你彆仗著你是金州府來的,就在這裡妖言惑眾!什麼活字印刷法!什麼改良的紙張!這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方如玉輕輕搖頭,“是與不是,你們問問之前護送公主殿下去金州府的人便知道。”
眾人祈求的望著公主,就連周衡都微微蹙眉看著她。
周瑩艱難的點了點頭,“那邊的新物件…確實是多如牛毛。”
這一刹那,似乎擊碎了所有人的自信。
先是火器、再是印刷術,還有這個什麼報紙——
徐振英究竟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