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實很難去控製大腦中所想的東西。
越是想要不去想什麼,腦海中往往就會浮現出想要避開的東西,因為“想要如何做”或者“不想如何做”裡都有一個“想”。
羿玉從前也很難做到完全放空大腦,但在經曆過那個蒸汽與神秘並行的世界之後,相處時間不算長的獵魔人老師給他留下了不少實用的技能。
所以此時的他能夠全身心專注地跪在蒲團上,手裡握著三炷香,這香品質極佳,餘韻比羿玉曾經給“小寧”吃的香火更加悠長。
放空了十幾秒之後,羿玉緩緩睜開眼,起身將三炷香插在香爐中。
香案正對著西廂房的門,流動的空氣浮過嫋嫋上浮的煙氣,羿玉看到細絲般的香霧傾向蓋著紅布的佛像,下端凝實,越往上越飄忽。
看著這一幕,羿玉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個時候要是再不能確認佛像有問題,那就有些對不起他經曆過的那麼多個世界了。隻是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去處理卻是另外一回事……
羿玉拍了拍膝蓋處的褶皺,轉身往外走時瞥見了拂柳虔誠的神情,瞬息之後,他移開目光,離開了西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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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辰安醒來後聽說羿玉早早就回了,而且一回來就想找他,卻因他在歇息而離開了。
他擰眉,特意囑咐道“日後大少奶奶來尋我,直接讓他進來,不必看時候。”
筆刃聽得發懵,訥訥應下“是。”
因著溫辰安素來休息不好,三全院的人都小心伺候著,能用手比劃都不帶說話的,就是溫老爺溫夫人也不會在溫辰安歇息的時候打擾他……
正想著,筆刃又聽見溫辰安道“你去後頭瞧瞧大少奶奶在做什麼,若是得閒,便同他說我醒了。”
於是筆刃到了後院,目不斜視地到了正屋門口,門大敞著,大少爺要尋的人正臥在榻上看書,聽見動靜朝門口看去。
筆刃原樣傳了話,羿玉正想見溫辰安,將看了一半的遊記放好,穿上鞋子便往前院去。
筆刃落後幾步,見羿玉步伐極快,衣袍翻飛,心想難道大少奶奶真是在娘家受委屈了?
溫辰安也有此番憂慮,他有心想寬慰兩句,又擔心會提及小妻子的傷心事,一時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
羿玉坐在床邊的軟凳上,先給溫辰安掖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被角,磨蹭了半天,待溫辰安實在有些不放心的時候才緩緩抬起眼。
“夫君……”
溫辰安坐不住了,往前傾身,想握住羿玉的手,卻擔心自己的手太涼,最後隻鬆鬆捏著他的手腕。
“夫人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羿玉深呼吸了幾次才道“我這次回家才知道,我與夫、大少爺沒有三書、沒有六禮,隻是坐著轎子到了大少爺家裡。其實我一個男子,不該想著這些,但大少爺待我極好……仔細想想,我在這裡每日好吃好喝,卻沒有絲毫用處,厚顏見了大少爺也不知如何自處……”
溫辰安越聽越心疼、越聽越慚愧。
若不是為了他這個病秧子,眼前這個少年郎又怎麼會在未及弱冠的年紀就當了自己的小妻子,偏偏還沒名沒姓地嫁進來,惶惶不得安。
“夫人,這些話我應當早些告訴你,但我性情軟弱,竟拖延至今。”溫辰安喉口隱隱有腥膩之感,他卻渾然不覺,隻專注看著羿玉的眼睛,“早有名醫斷言我活不過弱冠,隻父母不舍我這不孝子,天南海北地地尋名醫求名方,才令我苟延殘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