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一度以為,那些事情都已經被自己給忘掉了。
其他她一直都記得,那些記憶就封存在她的腦袋裡,隻是她並不願意去回想而已。
這就是所謂的走馬燈嗎?畢安卡心中默念道……聽說將死之人眼前都會出現走馬燈,將這個人的一生像是幻燈片一樣一幕一幕地播放過去……
可當初在戰場上重傷瀕死的時候,自己似乎並沒有看到過走馬燈……
難道,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嗎?
就在畢安卡想要停止思考的時候,一陣強烈的危機感突然攫住了她的心臟——這危機感就好像給她注射了一記強心針一樣,原本跳動已經十分緩慢的心臟突然猛烈地搏動起來,畢安卡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氣,微闔的雙眼瞬間圓睜。
走馬燈消失了,殘存的兩肢雖然凍得僵硬,但她還能感受到它們的存在。
“我還活著。”畢安卡對自己說道,“我還沒有死……我不能死!”
那陣將她喚醒的危機感還在不斷地迫近,她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僅有的左膝跪在地上,光禿禿的右肩頂靠在牆上,透過矮牆上緣的一處豁口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那些東西……又找上來了麼?”畢安卡抽出了一柄前端已經折斷、刃部也多處崩裂的軍刺,反握在手中,她儘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的頻率,同時將一枚手雷從口袋裡摸了出來,左手的食指輕輕地穿過拉環。
這柄軍刺和這枚手雷是她最後的武器了,在這四天的逃亡裡,她真的已經彈儘糧絕了……剛才之所以會出現走馬燈,大概率就是因為四十多個小時沒有進食而餓出來的幻覺……
她發現了一件十分疑惑的事情這些搜捕自己的黑衣人,他們似乎對自己了如指掌。無論是行動方案還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習慣,比如說選擇路線和挑選藏身之處時的癖好,戰鬥時的一些下意識動作,他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就比如說第一天夜裡,那些黑衣人找到了畢安卡的藏身之處,但那時候畢安卡並不像現在這樣幾乎沒有什麼抵抗能力——或者說,那個地方本就是她選擇好的戰場,她埋伏在那裡,就在等著這些黑衣人找上門來。
在周圍的建築物裡,她設置了大量的詭雷,同時還在建築物的兩麵承重牆下埋藏了四塊黏土炸藥,隻要那些黑衣人進入建築物,她就會引爆炸藥,將他們全部埋進廢墟裡麵。
然而,那些黑衣人就像是知道她的計劃一樣,根本沒有進入這個陷阱,就連那些極其隱蔽的詭雷也沒有一個被觸發……當他們像幽靈一樣出現在畢安卡麵前的時候,畢安卡隻能選擇逃跑。
他們不像是第一次接觸的敵人,反而像是抗衡多年的老對手……或者是,朝夕相處的親密戰友。
難道那些留下來斷後的人……有人叛變了?
不,不可能。
畢安卡用力地搖了搖頭,她不相信那些人會出賣自己……如果他們是那樣的人,根本就不會選擇留下來。
他們既然選擇了用自己的命來換畢安卡的命,就絕對不會投降,更不會反過來去幫助那些黑衣人。
難道是有人被俘虜之後承受不住嚴刑拷打?那更不可能……畢安卡很相信這些戰友,就像他們相信她一樣,雙方彼此之間都是可以相互托付生命的人,絕對不會因為忍受不了酷刑而做出這樣的事情。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這些黑衣人對自己的了解實在是太詳細了……這種詳細程度甚至不亞於畢安卡對自己的了解,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有人招供了,招供出來的東西,也不可能讓這些黑衣人如此熟悉自己的戰術思維和行動模式。
畢安卡有一種錯覺,在追趕自己的似乎不是那些殺了自己的戰友的黑衣人,而是那些被黑衣人所殺死的……自己的戰友!
想到這裡,畢安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她記起了一件事情,在外勤軍團的時候,她聽說過研究院有一種設備,可以讀取人類大腦的記憶,就算那個人已經死了,隻要死掉的時間不長,這種設備同樣可以從死人的腦子裡提取出記憶來。
難道……那些黑衣人的手裡,有著這樣的設備?
不管這個猜測是否成立,至少現實狀況是擺在畢安卡麵前的,這就迫使她不得不有意識地改變自己的思考模式,並且用完全不熟悉的戰鬥方式去應對那些追擊者……
不得不說,她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這到底是一種幸運,還是另一種形式的不幸?”畢安卡在心裡向自己問道,“或許,那個時候,死在戰場上,會更好吧?”
可既然自己還沒死,那就必須活下去,哪怕隻有一秒鐘,也要去努力爭取。
她已經可以看到那些黑衣人影影綽綽的身影了,他們已經包圍了這處廢墟,正在向內收縮著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