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中午的時候，國家林業局和省廳的檢查人員都回到山城市區吃午飯。戰遠急忙帶上了設備，趕了過去，等在陸春華座駕的旁邊。
“小戰，早上電話怎麼還停機了？”陸春華上了車後，頭都沒回的問道。
戰遠解釋道“不好意思啊，陸局，這幾天沒錢了，就沒給手機繳費，耽誤了工作，實在是不應該。”
陸春華說道“年輕人花錢要有個計劃，不能發了工資三天樂嗬，也要留點錢應急。”
戰遠小心的說道“陸局，我就是再怎麼計劃，一個月三百塊錢工資，也堅持不到月底啊。”
陸春華這才轉過頭來，詫異的說道“我想起來了，小戰你還是林場的編製是吧？”
戰遠說道“是啊，陸局，要不然我也不能把日子過成這樣，一到月底的時候，飯都吃不上了，哪還顧得上手機停不停機。”
冷利插嘴道“一個月三百塊錢確實是不容易，就算是頓頓吃麵條，也堅持不到月底。”
陸春華笑道“那看來這個事情，還真的不能怪你！是我們當領導的考慮不周了。”
戰遠連忙說道“陸局您千萬彆這麼說，您放心，我以後手機絕對不會再停機了，也不會再耽誤工作了。”
陸春華安慰道“你彆多想了，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沉默了一會，他問道“咱們機關，還有人和你情況一樣嘛？”
戰遠想了想說道“像我這種情況的，應該有好幾個吧，最起碼護林隊調入機關工作的都是這樣，比如陳陽陽。不過張超好像是已經進了自收自支編製。”
冷利說道“張超他大爺是以前的張局長，張局走之前自然是給他安排好了。”
陸春華說道“冷利你記得提醒我一下，這個事不能忘了。咱們不能讓年輕人勒緊褲腰帶乾活，就算是一時半會不能給他們解決編製問題，也得保證他們衣食無憂，都什麼年代了，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這怎麼行。”
領導們走馬燈似得的看了一圈，下午的工作就結束了。戰遠采集了一些視頻畫麵，估計著資料夠了，露臉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全力救場的行為落在陸春華的眼裡，無形中也會為他加上幾分。陸春華雖然說了事情不怪他，可戰遠心裡清楚，工作要是沒有乾好，板子最終還是會打在他的身上。就像領導常說的那句話，不看過程，看結果。
回到林業局後，戰遠麻利的把資料整理了出來，送去了市電視台。做完了工作，他想著去看看師傅王兵，可敲了半天的門卻沒有動靜，推開門後，才發現裡麵已經空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王兵已經被免除了職務，發配到廣場負責大屏幕維護去了。
戰遠趕到了廣場，見王兵正撅著屁股維修著電線，他的心裡不由的泛起酸楚，說道“師傅，你怎麼到這來了啊？”
王兵回過頭，見到是他來了，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雙手隨意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臟兮兮的工作服和之前那個整潔的人簡直判若兩人。“這算什麼！偉人都有三起三落，我們這些小人物，難道還能一生順遂嘛？總是要經曆些磕磕絆絆的，說不定哪天，師傅就又混成小領導了。”
廣場上有很多台階，王兵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問道“有沒有煙，給師傅來一根。”
戰遠連忙掏出香煙給他點上，自己也坐到旁邊，兩人一起噴雲吐霧的時候，戰遠給他講起了今天的事情。
“你這麼整一下也行，人不能總是逆來順受的活著，偶爾也要鬨出點動靜，既讓人知道了你的重要性，也讓他們知道，你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有時候，人就是要耍點手段，露出嘴裡的牙，就算是咬不到人，也要讓彆人知道你的脾氣。”王兵作為戰遠的師傅，對他一直很關心，不但儘心的傳授他知識，還經常給他分享工作的經驗和心得。”
“師傅，我最近整苗子賺了不少的錢，還買了一套房子。可我到現在都沒有編製，林業局裡，比我年紀小的人，有的都混上科長和副科長了，我在這裡熬著，還有必要嘛？”戰遠雖然有繼續努力的目標，可心裡總是有個聲音在否定自己，讓他非常的不自信。
王兵耐心的說道“你看看你們局長陸春華，原來不也就是個村小的代課老師！他走到今天，經曆過什麼，誰知道？人都是隻看到彆人的成功，卻看不到他們受到的磨難。你所經曆的，說不定也是彆人的人生，你還年輕，將來的事情，一切都有可能，誰能說的準？”
是人都會遇到難處，都會在麵對選擇的時候迷茫。向左走，還是向右走，不隻是一個選擇題。也是在選擇自己前進的道路，這世界雖然亂七八糟，但是總有一些人的存在，會讓你發現生活的意義。
王兵曾經和戰遠說過，他在一次火災現場采訪中遇到了危險，差點被倒塌的房子壓住，同事和領導彙報後，領導卻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反而一再強調，要保證設備的安全。王兵從那以後就轉變了態度，不再為工作盲目拚命，他經常會說起一段電影台詞“俗世洪流，站得住腳就已經千辛萬苦，想出人頭地，恐怕比登天還難。”
戰遠依稀記得，這句台詞來自一部很老的電影，三個誌同道合的朋友為了理想共同努力，不過電影的結局並不好。體製內有理想的人，隻會有兩個結局，要麼被現實剝去理想主義的外套，隻剩下灰色的內衣。要麼受儘磨難後，選擇了安於現狀，接受自己平庸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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