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依然在!
誰知龍天會越是接近銳金城,所要麵對的蠻人遊騎愈加難纏。在一次衝突中,天龍會的七百群匪被百餘蠻人堵在一處峽穀正中,幾近全軍覆沒。掌刀殺腰側的八柄長刀儘數折斷,拚儘幾近枯竭的內力將最後一個蠻人一掌震暈過去。
不得不說,眼瞧著自己的殺父仇人在蠻人中三進三出、刀刀見血的情景,李混兒竟覺得有些壯烈。蠻人倒斃,龍天會數得著的高手或死或傷,混戰伊始就悄悄藏在一石凹處的李混兒終於尋到了機會——他緩緩走近了正在原地盤膝調息的掌刀殺,臉上依舊充滿笑容。那的確是喜悅的笑容,這是個時機,一刀割下掌刀殺的頭顱,為家族報仇!
誰知李混兒在全神貫注之下,竟完全沒有察覺到那最後被震暈的蠻人已逐漸轉醒。望著李混兒的背影,怪叫著猛地撲上……
於是,李混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滅門仇人伸手將自己輕輕撥開,正欲拔刀抵擋卻摸了個空——被蠻人巨口死死咬住了脖頸,鮮血四濺……
李混兒從未想過,這位頂著義父名頭的仇人居然會救自己一命……
這結果是出乎李混兒意料之外的。他心中沒有一絲喜悅,隻是充滿了莫名的情緒——積蓄了十六年的仇恨在這一瞬間卻與某種溫暖無情相撞。
沒有火花,沒有答案。自己從匪至今,手上沾過不知多少無辜人的鮮血……既然如此,不如就既然如此罷!
於是,當李混兒帶領著殘餘的龍天會六十名盜匪,輾轉在銳金城與熾陽城間的大小村鎮四處劫掠以求生存的當兒……他們埋伏在官道旁,就見到了這樣一個奇怪的組合——一個肌肉虯結的趕車漢子,幾張時而探頭左顧右盼的極美麵龐,還有一個以極其怪異的姿勢圍繞馬車急速奔跑的……奴隸?
這位奴隸時不時還會被一位站在車頂、身材嬌小的黑衣女子用皮鞭一頓猛抽。
深深陷入地麵的車轍;四匹一望就知頗值千金的健壯戰馬……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有來頭,不簡單。
高手喪儘的天
龍會,此時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錢。有了錢,才能雇傭江湖亡命徒,有了錢,才能兵不血刃地合並小股山賊。
李混兒盯住了此行一人。
“老套路,前方密林,讓大狗在路中間裝死,美嬌趴著,呻吟也好,哭泣也罷,隻消得讓馬車稍有停頓,我們就掩身殺上。”李混兒冷靜地對眾匪說道,“時局動蕩,銳金城剛被天降火雨搞垮,這馬車如此方向來,其內定有黃金美玉。裡麵全是陌生女子,想必高手有限,咱們七十多人堆也堆死他。天龍會……不,五虎幫的翻身機會,沒準就靠這一遭了!”
李混兒絕對無法想到,這不是一兩位高強護衛的事兒。
這是一車的江湖高手。
其中之高手高手高高手,此刻正在芷柔的鞭下痛苦地繞車飛奔,這一刻雙手上舉,下一刻單腳著地,頻繁變換的身法卻絲毫沒有影響奔跑的速度。汗水不斷蒸騰,期間有細微的白色閃光,卻是遠方的李混兒無法以肉眼看清的。
“老板娘說,上古修仙並無靈修、體修的區彆……”,孤城在邊奔邊喃喃自語,“還以為修仙是老樹山洞裡靜靜打坐。怎地這引靈訣這麼美妙的名字,練起來卻如此奔放……”
芷柔坐在車頂,放下手中鞭子,翻起了那本引靈訣,“後麵有了字呢……看了多少遍都是看不懂。這不是大秦文字?”
“當然呐,我也看不懂……”孤城在繼續繞圈。
“那你怎麼練啊?”芷柔一臉納悶。
“老板娘留下的一個玉簡裡,有說話聲,有姿勢,灌注靈力,就會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女子在我腦海中出現的。”孤城在衝芷柔咧嘴一笑。“她好像就是老板娘,但也不跟我說話。”
“討打!怎麼竟是女子,有青竹姐姐還不夠……你說,你是不是私下裡惦記娜嫣兒?”芷柔氣呼呼的掄起了鞭子。
“哎呦,彆打……你讓嫣兒姑娘知道了,又該放蟲子嚇唬你,到時候挨打的還是我……”雖然此時的長鞭落在頭頂,孤城在已經感不
到疼痛,但終究覺得很麻煩。
忽然充當車夫角色的曹大力猛一拉韁繩,四匹戰馬齊聲聿聿,停住了車身。
“孤城大哥!”曹大力扭頭喊道,“前方有情況!”
黃昏下,古道旁,寂寥的夕陽將金黃葉片染出略顯孤美的色澤。微涼風卷過的樹梢偶爾沙沙作響,配合著馬匹的響鼻與車轅咯吱聲,一切顯得如此靜好。
如果在這等美景下,在近乎無限延向遠方的官道中央,突然出現一位俯身哭泣的姣好女子,旁邊還有一個奄奄一息的老頭兒……任何一位男性都無法抵擋被瞬間點燃的同情之心。
但孤城在真的沒有產生絲毫同情。
隻覺頭皮發麻。
“一個半死的老頭,一個穿得這麼奇特的女子,這組合……”芷柔一邊說,一邊斜眼看著孤城在。
“為何說穿著奇特?”青竹撩開廂簾,探出頭好奇地盯著前方看去。
“竹兒妹妹江湖經驗還是略有欠缺呢……”娜嫣兒衝遠處女子揚了揚下巴,“沒看外麵雖是孝服,衣角處綠衫隱約……”
“那麼我的孤城大俠,救還是不救呢?那個老頭好像快要咽氣了呢!”芷柔對孤城在怪聲說道。
孤城在暗暗歎了口氣,心說天下雖大,唯女人之難伺候矣。總是莫名其妙惹其憤怒、激其怨氣。當下搖搖頭,從後腰抽出一根烏黑長棍緩緩上前,“這位姑娘,這位姑娘,哎?”
孤城在伸出棍子碰了碰“倒斃”的老頭兒又捅了捅這女子,見其依然伏地哀哭,便想將她扶起。剛伸出手卻感到後背一陣寒惡——自從老板娘散功入體,自己已經攀致練氣四層,雖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外視”境界尚未達到,但此時此刻他卻絕對肯定,隻要自己碰這個女人一片衣角,背後芷柔定是要惡言惡語好幾天,娜嫣兒定會添油加醋一個月,青竹說不定會愛搭不理長達半年。
當下歎了口氣,正扭頭指使曹大力,忽然一把尖銳的匕首掠上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