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陣風吹進來,掀開了程老方才放在台階上的那本筆記本。
第一頁空白的位置上寫著“阿卓”兩個字,筆鋒有力卻不夠刃,可見寫這兩個字的人筆尖還透著稚嫩。
——“阿卓?卓瑪的卓嗎?”
——“我姓洛,單字一個旖,洛旖。”
兩道略顯稚氣的聲音在耳邊盤旋,餘清舒的血色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下去。她一邊暗道著怎麼可能,一邊視線落在那本筆記本上的“阿卓”二字上。
“餘小姐,您沒事吧?”醫生見她臉色尤為難看,不免擔心的問道。
餘清舒閉上眼睛,眼角脹脹的,酸澀的緊。
阿卓。
阿濯。
一樣的字音,她竟從來沒懷疑過。
餘清舒的記憶中明明曾看到過戰司濯十四歲時的照片,可她竟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那照片裡的少年就是當年那個阿卓。
她以為……
他死了。
餘清舒喉間漫上一抹苦味,任她如何想要咽下去都咽不下去。
她睜開眼,抬眸看著那張照片,真的就這麼巧嗎?原來早在十幾年前,他們就已經認識了。
“餘小姐……”
“他……那次是怎麼活下來的?”餘清舒斂了眸光,嗓子啞了。
“九死一生。”醫生道,“當時他被找到,救回來的時候已經就剩下一口氣了。不過好就好在他體質比較硬,意誌也堅定,在死亡線上搶救了十幾次,拉回來了。”
說起那個時候,醫生不免感歎,“那可是我見過最堅強的病人了。那麼小的年紀,身上肋骨斷了三根,腎臟受損大出血,還因為在野外吃了不熟的肉造成消化不良,胃部感染,這也導致後來他的胃一直都不怎麼好。”
不熟的肉……那是她烤的,當時阿卓一口不剩的吃下去了,還說好吃來著。
原來他會胃疼,還是因為她。
“我每次來給他處理傷口都不忍心,可他這麼小的孩子卻比我這個大人還堅定。後來他好了,我就常在他的嘴裡聽到洛旖的名字。”醫生說到這卻忽然歎口氣,“隻可惜,聽說那個女孩死了。”
餘清舒垂著睫羽,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讓人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麼。
悼念儀式結束,戰司濯的遺體也被送到了火化室。
隔著一層厚厚的透明玻璃,餘清舒隻能看見鐵床上躺著一個人,用單薄的毯子蓋著,看不清模樣。
緊接著兩個穿著防塵服的工作人員便將他推入了火化爐中。
從始至終,餘清舒看著玻璃都沒有動過。
她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感覺,隻是堵得慌。
他就這麼死了?
她好像一直都沒有實感,感覺不到時嘉佑說的戰司濯死了的感覺。她的潛意識裡好像總是還覺得……戰司濯還在戰氏集團那三十二層的辦公室裡坐著,還如以往冷冰冰的。
火化整整一個半小時。
餘清舒站在玻璃前,看著火化爐上方的“工作中”從亮起到熄滅。
“這個給你。”時嘉佑將一張單子遞給她,是拿骨灰的領取單。
餘清舒有些茫然的看著這個單子,時嘉佑的聲音在耳畔繼續響著。
“阿濯臨走前吩咐過,他的骨灰要交給你。”
餘清舒沒有接過單子,似是在抗拒,隻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在抗拒戰司濯已經死了的結果,還是抗拒碰有關於他的一切。
“阿濯說,他失言了,本想留著命等你來取,但沒留住,那骨灰交給你,由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