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下乾坤!
賭場、拍賣場、鬥獸場、天材地寶、絕世神兵、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春宵樓、彙集天南海北美食的天香齋,搜羅四麵八方珍奇的奇巧閣,甚至黑市,在大舟二等渡客區與三等渡客區交彙處幾乎都能找得到。
幾乎可以說一座城市中有什麼,雲鯤大舟上麵就有什麼,而且隻多不少。
若僅以繁華程度而言,扶風城與雲鯤大舟的差距比禹州城與扶風城之間的差距還要大。
相比於扶風城,雲鯤大舟更像是一座銷金窟。
隻要手裡不缺靈晶,在這艘漂浮在雲海中的大舟上幾乎就沒有做不成的事買不到的東西。
雲鯤大舟在白雲霧海中穿梭,大舟啟航時就開啟了護罩,渡客自然感覺不到身在高處的寒意與大舟極速行進途中帶來的獵獵罡風。
山下風光無限,山上格外冷清。
距離雲鯤大舟啟航已經過去兩日,星辰殿第三層始終毫無動靜。
窗戶大開,有清風倒灌進來。
周然靜靜坐在窗前,兩眼無神的看向窗外。
整整兩天,他幾乎一動未動,滿腦子想的是各種武學周唐兩家的古武秘籍,軍方秘籍室珍藏的各類典籍,後來得到的《煉神錄》與《九書》,再加上他成就神念後與人交手過程中偷學來的各種武學……
貪多嚼不爛的道理,周然很小就已明白,他一度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到。
可事實卻是,那些他以為早就忘記的典籍,在他成就神念之後悄無聲息的生根發芽,而今已如雜草一般瘋長。
讓周然靜坐兩日的不止是這點,更多的還是他對自己的反思。
自踏入定軍山那日起,或是從他懂事時開始,作為周唐兩家唯一一個留在玉泉山的小輩,他自然而然的要背負起兩家的希望。他在定軍山一路崛起,成為年紀最小的甲字隊教官,又因各種原因成為總教官。而站到了一定高度後,他的目光又從周唐兩家轉移到帝京,轉移到帝京之外的大天地。
周唐兩家的興衰,定軍山血軍的將來,乃至真正靈潮爆發之後的整個國家會何去何從。
小的責任,大的責任,無數個責任全都壓在他的心頭。
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負麵情緒遇上《破鏡重圓》帶來的極度痛苦,就變成了他的心魔。他本以為自己能如以前那樣輕易壓下,卻在進入扶風城後突然爆發。
可除了尋找父母的執念,這些都是推著他一路走到現在的最大動力,他如何放得下?
因為放不下,因為太多牽掛,因為要做的事太多,因為要做的事太大,所以他不願意放棄掌握在手裡的任何東西,所以他想要忘記的那些典籍一直都在他心裡,他擔心有一天會真的用上,他要為了可能會遇到的萬一做好萬全的準備。
定軍山的背叛讓他一度絕望一度心灰意冷,但真正令他極度渴望逃離那個世界的是關仁對他的利用,是掌權之後的燕山對玉泉山的恩將仇報。
關仁錯了嗎?
燕山錯了嗎?
他錯了嗎?
每一方勢力都有這麼做的理由,每一個人都有這麼做的道理。
在這些理由與道理麵前,談論對錯的人是最可笑的!
世間事非黑即白,都是騙小孩的。
周然從自己的世界逃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他天真的以為會不一樣,可在他第一腳踏入禹州城時又開始擔憂起來。莫名其妙成了禹州城城主,在禹州城局勢未穩還處在四麵楚歌的境地時,那些看上去歸附於他之人竟也開始爭權奪利的把戲。
這讓周然覺得厭惡的同
時,又覺得十分可笑。
可笑的不是彆人,恰恰是周然自己!
人心從來如此,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周然靜坐了兩天兩夜,也反複想了兩天兩夜,他想試著將壓在心頭多年的兩個字給放下。
不管有多疼,不管有不舍,不管以後會不會後悔,此時的他都想試一試。
可背負了這麼多年,真能放下嗎?
這些推著他一路往前走的東西一旦放下了,他又該何去何從?
書生模樣的青陽先生不知何時出現在周然身後,他見坐在窗前的少年還在掙紮,不禁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本來不打算再幫周然的他還是開口了,他說“以你之底蘊,本該已經達到三魂煉圓滿,甚至有資格去窺探那神煉無上境。”
周然聽見了青陽說的話,但他依舊雙目無神。
青陽繼續道“天魂胎光,地魂爽靈,命魂幽精,而今你隻煉化命魂,如果還不能放下心中牽掛,你可能永遠都無法觸及到天地雙魂。”
周然眼底終於生出一絲波瀾,卻還是一語不發。
青陽也不再言語,但也沒有再回定世珠。
許久之後,周然才張了張嘴,問道“承啟他們……”
“他們是生是死我也不知。”
青陽淡然說道“不過,若你能達到三魂煉圓滿,或是能再進一步,在衝擊先天境時也許可以試著與定世珠重新建立聯係。”
周然沉默,而後又問“你是否認識我父母?”
青陽一陣沉默。
這時,第三日的朝陽悄然躍出雲層,萬丈霞光湧入窗口。
周然漸漸翹起嘴角,無聲笑了。
青陽雖是未答,但他的沉默對周然而言,卻是最好的答案。
“那我就……放下了!”
周然像是對青陽說,更像是對自己說。
在朝陽照射到他臉上時,他緩緩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