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源鏢局有四五十名鏢師，其實在京城也隻能算是一個小鏢局。順源鏢局之所以生意不錯，名氣不小，主要還是因為王總鏢頭為人四海、行俠仗義，還有就是鏢局收費合理，走鏢穩妥。
順源鏢局的鏢師大部分都是王總鏢頭的徒弟，這些人原本都是一些生活貧困的窮苦百姓子弟。他們拜入王總鏢頭門下既是為了學藝，也是為了養家糊口。俗話說窮文富武，培養這些徒弟並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彆看順源鏢局名氣大，生意也不錯，但王總鏢頭並沒有多少積蓄。再加上王總鏢頭樂善好施，時常扶危濟困，手裡資金有限，鏢局的規模也就一直沒能擴大。
不過鏢局規模小也有小的好處，那就是人員結構不複雜，方便王總鏢頭做鋤強扶弱的事情。王總鏢頭手下有兩個徒弟小時候當過老榮門裡的翻高頭。他們本質不壞，隻是因為本身就是孤兒才不得已入了榮門。後來老榮門之間爭奪地盤，他們老大被殺，他們又不想繼續乾傷天害理的事了，於是乾脆就收了手，靠下苦力勉強生活。王總鏢頭在京城開起鏢局後，他們仰慕王總鏢頭的俠義大名，就慕名拜到了王總鏢頭名下。
兩個人是翻高頭裡麵的上手把子，但凡牆上有個磚石縫隙，他們就能翻牆越脊，高來高去。他們開天窗、開桃源、吃恰子水平都不錯。拜入王總鏢頭門下後，兩人毫無保留的向師父坦白了自己的一切。王總鏢頭根據他們的特點和條件，教授了他們更多靈巧類的武術和更好的輕身功夫。後來在懲治一些罪不至死的土豪劣紳、貪官汙吏上，兩人做出了巨大貢獻。
去年到今年，各處天乾、水患、地震、瘟疫等不斷，一些商人和官員不僅不積極賑災，反而截留賑災物資甚至官商勾結惡意欺壓災民、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王總鏢頭得知這一情況後，又站了出來。
慶郡王府在京城德勝門大街和定府大街交彙處。郡王府占地五畝左右，由三列五六進四合院組成。王府內建築眾多，這些建築大多用料名貴、雕梁畫棟，異常精美。室內擺件掛件也是奇珍異寶無數，名人字畫眾多。花園內更是奇花異草、奇石假山無數。馬廄裡馬匹幾十匹，隨便一匹馬都是上等名駒。據說慶郡王府隨便拿出一件發釵，就能讓普通人家富足生活好幾年。
王總鏢頭要籌集錢財賑災，目光就盯上了這個郡王府。在王總鏢頭看來，這個慶郡王就是典型的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光不謀其政，還貪瀆無度，並控製糧商惡意惜售，抬高糧價。
臘月中旬一個晚上，大雪，三更天。寒冬臘月，大雪紛飛，地上積雪都有一尺厚了，大街上早就沒有了人影。數九寒天，這個時間，缺衣少糧的普通民眾大多都是早早就上床睡覺，節省體力，更彆說現在是三更半夜的。原本在德勝門大街和定府大街上，每天晚上都是有兵丁巡邏的，因為這裡王公貴族的府邸眾多。但今天大雪，巡邏的兵丁們估計也偷懶去了。
王總鏢頭那兩個徒弟早就在等這個機會了。他們早就從郡王府西邊靠德勝門大街這邊的圍牆上找到了一個位置。現在就是從這個位置翻進圍牆就可以了。
翻進圍牆對於上手把式沒什麼難度，難的是進入圍牆後找到並進入王府的銀庫。他們兩人在兩個月前接到師父的任務後，就一直在調查郡王府存放銀票、金銀的位置。通過對王府的采買下人、馬夫、門房等人的跟蹤、探聽，兩人大致確定了王府存放銀票、金銀的位置就在王府西跨院的第四進院子中。這裡據說就是王府的賬房所在。而兩人翻進圍牆進入的就是這個院子。
郡王府的賬房所在當然有人值夜守衛。王總鏢頭的兩個徒弟翻牆進入後，隱藏在靠圍牆的花園中。都不用兩人刻意尋找，兩人就能確定，這個院子西廂房的一間就是賬房所在，因為院子裡就這間房門口有三個兵丁在房簷下烤著火值夜，而且廂房大門緊閉，鐵將軍把門。
兩人對於這種場麵早就司空見慣了，觀察好位置後，兩人在圍牆和廂房的夾角處重新上了圍牆，繼而上了廂房屋頂。兩人之所以敢這麼乾，是因為王府的圍牆比廂房屋頂高，德勝門大街上即便有兵丁巡邏也看不到屋頂上有人。而院子裡的值夜兵丁在院子裡也隻能看到前麵的屋頂，靠圍牆那邊的屋頂在反斜麵，在這個院子裡可看不到。不過如果這時有人在王府中那些高樓上，應該能看到兩人，可惜這個時間沒人會在高樓上沒事看屋頂。
天寒地凍的，兩位梁上君子此時卻是忙得渾身冒汗。確定下麵就是王府賬房後，兩人開始了開天窗的工作。揭開瓦片沒太大難度，隻要注意不發出聲響就行了，難的是切開椽子、檁子以及下麵的天花板。這是一個需要耐心的工作，因為他們的工具隻有自己特製的開窗小刀，為了不發出聲響隻能是一點點的削切鋸磨。兩人開天窗到一個人真正進入賬房內部，時間已經進入醜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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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勝門大街上傳來一聲似有似無的鷓鴣哨聲，屋頂上那人聽到聲音，向大街上丟過去一顆小石子，不久兩聲似有似無的鷓鴣哨又響起。房頂上那位和進入賬房那位都知道，師父安排的接應到了。
其實，隻要進入了室內，翻高頭這些人的工作反而簡單了，吃恰子這種活兒對於他們來講沒什麼難度。找到賬房裡的大鐵櫃，吃恰子（開鎖），財物裝包，吊起，丟出圍牆，連續八袋，這個大鐵櫃裡麵的現金銀票和銀幣、銅元才算裝完。
恢複室內現場，恢複天花板和屋頂天窗，本次任務才算結束。其實，不管是王總鏢頭還是這兩個梁上君子都知道，這個賬房裡麵的現金連郡王府財物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不過他們也沒辦法，偷其他貴重東西既不方便也不好變現，隻有銀票、銀幣、銅元才是適合分發給災民的錢。那些從直隸永定河上遊地區、河南和奉天逃荒逃難到京城的人隻有小額多次給他們接濟一些錢糧才行，一次性給多了反而是害了他們。
福昌到任江陽府防守營指揮使幾個月後，也逐漸摸熟了地頭。在和江陽府衙主要官員、各州縣兵房、巡檢、民團主要人員熟悉後，福昌漸漸也摸到了江陽府官衙和軍衙的門道。對於十裡鋪那塊大肥肉，他也逐漸有了一些了解。
十裡鋪那些富商主要是鹽商。這些人又分好幾個群體，有陝籍、晉籍、江淮籍和本籍鹽商等。不過他們主要的一些現在基本上都是十裡鋪商會成員。這些十裡鋪的主要富商，不管本籍外籍，其實大多都和京城、省城那些勳貴、高官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有不少人本身也有不低的官身。要動這些人，現在憑借著自己背後的慶郡王，不是說不行，但真正做起來還是比較麻煩的。
這些富商裡麵，福昌發現一個叫李壯友堂的商號比較特殊。這家商號現在已經不算是真正的鹽商了，但他的規模一點不比那些經營了好幾代的大鹽商商號小。福昌在西北、在京城都吃過李壯友堂的火邊子肉乾、十裡鋪醬料，也喝過牛屎粑酒。他知道李壯友堂這些商品都不是普通民眾可以消費的商品，他們能把商品做得這麼好，賣得那麼遠，原本福昌還以為他們背後有多麼大的勢力，詳細了解後他才發現，李壯友堂是十裡鋪眾多大商號中最沒有根底的。
這是一塊大肥肉啊！在和慶郡王通信溝通後，福昌決定自己的挖寶計劃還是要從李壯友堂開始。儘管在調查過程中，福昌得知有好幾任十裡鋪分縣衙門縣令、兩任鹽道道台都是因為這家商號倒的黴，甚至上一任防守營指揮使也沒從這家商號身上占到便宜，但他還是準備從十裡鋪李壯友堂身上下手。
李壯友堂原來背後還有一個十裡鋪民團，商號東家就是民團團總。但是現在十裡鋪民團已經裁撤了，據說他們商號東家李壯也逃到了香港。福昌覺得，現在就是獲取李壯友堂商號的最佳時機。
臘月底，正當福昌調集官兵，準備帶兩千兵馬進入十裡鋪以勢壓人，強奪李壯友堂時，他的幾個屬下勸住了他。江陽府防守營都司和指揮僉事都勸福昌不要輕舉妄動，因為李壯友堂的護衛隊就是原來的十裡鋪民團，他們的戰鬥力很強。
福昌在原來做調查時，認為十裡鋪民團已經裁撤，不會對他到十裡鋪搶肉構成什麼威脅。現在自己的手下居然說李壯友堂的護衛隊就是原來的十裡鋪民團，他有些不解了。江陽府防守營都司和指揮僉事先是把這些年十裡鋪民團的輝煌戰例給他講了一遍，又把他們認為民團變護衛隊換湯不換藥的擔心說了一下。他們覺得指揮使大人帶兩千人去不一定能夠壓服李壯友堂。
無故調動兵馬本就是重罪，福昌能調集兩千人已經是冒著極大地風險了。他不敢再增加人手，那樣影響可能會無法控製，到時候如果他調集軍隊給自己謀私利被人捅出去，他也不知道慶王爺能不能護得住自己。可是萬一都司和指揮僉事說的是真的，他這兩千心腹軍卒的戰力他可沒什麼信心。可是增加人手又不行，那就隻能想其他辦法了。
江陽府防守營都司和指揮僉事又把托克慶曾經想過的辦法告訴了福昌。他們說，當初托克慶想要用三教九流給十裡鋪製造混亂沒有成功，甚至聯絡威震縣的土匪去搗亂都沒有成功。話裡話外，這個都司和指揮僉事都是在暗指福昌隻能調動防守營更多大軍才有可能以勢壓人。
調動大軍不是小事，福昌也隻能先放棄這次行動，再想想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回到自己的住處，福昌細想之後，他才覺得背後發涼，他差點就著了江陽府防守營都司和指揮僉事的道了。這兩個人建議他出動大軍明顯是不安好心，想要他和李壯友堂兩敗俱傷，他們好撿便宜。
好險，幸好自己沒有腦袋一熱。可惡，這兩個小人。看來是自己空降江陽府防守營阻擋了都司和指揮僉事的路。可是，福昌現在還不能搞這兩個人，這兩個人並沒有那麼好相與，而且人家話裡話外也是為了他著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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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陽府防守大營集結兩千兵甲齊備的官兵，後來又莫名其妙的解散。這個事情在當天下午就傳回了十裡鋪。傍晚，在李壯友堂商號辦公室，幾個人正在交流。
“李二姐、方老師、朱總隊長、馬副隊長、牛副隊長，經過確認，今天早上江陽府防守營的集結就是衝著我們來的。隻是後麵福昌被防守營的都司和指揮僉事勸住了，暫時放棄了行動。”
“小二，那還有其他什麼情報嗎？”朱小山問王小二。
“綜合福昌上任指揮使後麵做的事來看，他這次就是想憑借防守營軍隊給我們來個以勢壓人，要我們答應他的條件。我們打入防守營內部的兄弟傳回來消息，說是防守營的都司和指揮僉事對福昌講了我們民團以前的戰例，還有以前托克慶用下三濫對付十裡鋪沒成功的事。防守營的都司和指揮僉事這兩個人明顯是在挑撥福昌，想讓福昌調動更多官兵對我們動手。”
“福昌能做到防守營指揮使應該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防守營都司和指揮僉事是想讓我們兩敗俱傷。無故調兵進攻我們可是等同於謀反的重罪！”馬飛說。
“現在這個局麵，法度軍紀廢弛。我擔心福昌會為了利益，不管不顧，鋌而走險。畢竟我們工坊裡麵這麼多人，我們可賭不起。二妹，你看這個情況怎麼處理？現在老板不在，你要幫他拿主意。”朱小山對李雙姝說。
“小山哥，我覺得短時間還沒什麼問題。但是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比較大，要不我們還是給我哥寫信去，讓他做決定吧。”李雙姝說。
“那行，我們給老板寫信過去，我感覺老板這次估計真的要關停十裡鋪所有產業了。”朱小山臉上一片落寞。
“就這麼辦吧，還有，小山哥，我覺得你最好儘快去找找文師爺和商會李管事，把這個事情和他們說說，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建議。”
“好，等一下我就去找李管事談談，明天我去福安縣城找文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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