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聲抽泣著,抬手用力地抹著殷紅的眼角,晶瑩的淚珠最終還是一滴一滴地砸落在了地麵上四濺開來。
“我想把千洛姐……把她帶回家。”
“既然千洛與我們失聯的話,那麼情報部就暫時交由太宰君管理吧。”
森鷗外笑眯眯地宣布了這則消息。
而不出所料的,底下一群人開始竊竊私語,暗中投向穩坐在下位的那個黑發少年,觀察打量他的視線不在少數。
太宰單手托腮,百般無聊地用手指撥弄著桌上滾動的鋼筆玩,絲毫不管望向自己的飽含不懷好意的惡質目光。
對於首領的這個決定,五位乾部倒是不覺得稀奇,更加不會出言反對,也隻有上校麵無表情地瞥過去一眼罷了。
“倘若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吧。”
“是。”
“沒想到太宰君年紀輕輕的就逐漸手握大權了,不得不說聲欽佩啊。”
會議結束,有許多人不約而同地在臉上掛起虛偽客氣的笑容,帶著略微討好的意味團團圍住欲要離開的少年,直接無視了他眼中明顯透出的不耐神色。
“是啊太宰君,首領對你如此看好,說不準下一任乾部之位會屬於你呀。”
“這麼說也是呢。”太宰稍稍偏頭終於肯施舍給他們一點目光,卻隻是漫不經心地回應,“儘管你們將獻殷勤的對象從千洛換成了我,但我還是很喜歡你們朝我搖尾乞憐的做作姿態哦。”
“什……?!”
周圍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恩?因為被我戳中了小心思所以感到羞愧了嗎?不會吧?”太宰故作驚奇地睜大了眼,然而被埋藏於深處的惡鬼卻是緩慢地從地獄中爬了出來,透過一道與人世間交界的陰暗角落,窺視著這群膽敢覬覦他心上人的愚昧之徒。
他微微一笑。
“畢竟你們最擅長也最熟悉的技能,不就是明哲保身,再落井下石嗎?”
“太宰先生還真是會得罪人啊。”
緊跟在自家上司身旁,路過一團包圍圈時碰巧聽到的少年那堪稱傲慢無禮的話語,心腹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慨。
“得幸虧我們不是遊擊隊的成員呢,否則按太宰先生這種不懂收斂鋒芒的蠻橫態度,遲早得罪光總部所有人。”
上校沒有就此事出聲應答,待守衛推開會議室的大門,他無聲無息地踏進了幽深暗沉的長長走廊裡,將其他煩心的事物全都拋到了身後。
而夢野就是在這個時候碰見那位看起來脾氣很凶巴巴的銀發老人的。
原本主動要求去見首領就耗光了全部勇氣,現在又遇上長相這麼可怕的老爺爺,男孩不免往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透過身邊人手臂間的縫隙偷瞄他。
但是男人分明感知到了夢野膽怯的心情,卻依舊牽牢了他的手硬是半強迫地把他拖了過去和對方打招呼問好。
“見過上校大人。”
一身黑西裝的青年男子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恭敬地朝老人行了一禮。
這個畫麵放旁人看來未免有些奇怪。
上校也沒有搭理這個等級低下的遊擊隊成員,而是把目光轉向了他身邊表現得有點惴惴不安的棕發男孩。
“他就是那個夢野久作?”
隨意的,冰冷的眼神,仿佛把他當作了某個具有利用價值的物品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一般。
夢野抿了抿嘴,本就不愉快的心情此刻更是加重了厭惡,卻聰明得沒有張嘴反駁對方。
其實他很不喜歡,甚至是相當討厭對方這種毫無感情的高傲姿態。
因為這會讓他忍不住地想起自己那段曾經被太宰先生給關押在漆黑寒冷的地牢中,為了獲知異能的作用而一次又一次不停歇地進行實驗的痛苦時期。
上校當然沒有察覺到他糟糕的情緒,或者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你要把他帶去哪?”老人背過雙手淡淡地提醒道,“首領可是說過不許他私自出門的。”
男人趕緊開口向他解釋,“夢野君是主動提出要去見首領的,他想找回千洛大人。”
“哦?”上校看向男孩的眼神變了變,夢野則默默地捏緊了拳頭。
老人思考了一下,隨即偏過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男人下達命令,“這點小事沒必要勞煩首領,直接把他交給我處理。”
“可是……”男人遲疑了一會,但最終還是選擇服從上級的指令,“遵命,上校大人。”
夢野安靜地任由男子將他的手拉扯開轉而遞向老人身旁的助理,全程連一句反對的話語都沒有說……說了又能如何呢?他終究違抗不了彆人的安排。
近乎粗暴簡單的交接儀式就此完成。
“你想要去找伊千洛?”
老人低垂著頭麵無表情地盯著他詢問。
夢野沉默了片刻,然後微不可察地對他點了點頭。
“你想找死我自然不會攔著你。”上校的表情近乎於冷酷地告訴他,“敵人的強大可不是你一個五六歲的小鬼能明白的,不過依照你那危險的異能,說不定可以做到這一點。”
“據說你異能發動的條件就是受傷吧?”
老人沉吟著很快就為他計劃好了攻擊路線。
“我會叫人把你送去戰場,在那裡你的異能所能發揮的效果是最大的。”
……正好能夠嘗試一下可不可以順利地把人引誘出來,不是說她對這個孩子非常重視嗎?
“你害怕嗎?”上校再一次地看向了他發出一聲詢問,“你會害怕受傷死亡嗎?”
“……”
夢野低垂著腦袋抱緊了懷裡的人偶,劉海滑落遮住了他眼裡的神色,可他瘦小的身子卻仿佛回憶起了曾經遭受的痛楚,下意識地顫抖起來。
害怕嗎?當然害怕,因為他經曆過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所以比誰都要清楚傷口是多麼折磨人的可怕存在。
但即便如此……
“但即便如此,就算再如何痛苦恐懼,你也還是會堅持要去見她的吧?”
老人突然嗤笑一聲,望著他的目光裡潛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森然惡意。
“因為那可是你僅有的,自願把你放在心裡好好憐愛珍惜的家人。”
“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