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天行!
午時的日光塗抹在名川城的輪廓上,位於城東的高檻府邸走出一位背刀的少年,他抬頭看了眼高懸天穹的烈日,熾熱的光芒讓他的眼睛半眯,瞳孔表麵覆蓋著因不適滲出的晶瑩淚水。
背刀少年便是陳文衫。
緊了緊胸前的活扣,陳文衫收回目光向前走去。轉過幾條街道後,陳文衫停下腳步,他眼睛向左上角移動,微微一笑便處之泰然。
街頭有一間小酒肆,大概有七至八個座位,裡麵坐的人不多,皆是粗布劣衣的草莽漢子。
酒肆外立著一根木杆,杆上一麵酒旗左右搖晃,陳文衫從門進入,環顧四周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經營這家酒肆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頭,他的步履尚算穩健,在密集整齊的桌椅中穿梭,不斷與這些漢子打著招呼,看得出來在座的都是些常客。
陳文衫穿的錦衣華服,入這酒肆便如鶴立雞群,顯得尤為突出和紮眼,想不叫人注意都難。場麵一時有些安靜,酒肆老頭走過來說道“這位客官來喝酒,令我這糟老頭子有些惶恐,怕招待不周折了客官的身份。”老頭搜腸刮肚說出了這麼一句場麵話,臉上的老褶堆在一起,笑眯眯地抖著花白的胡子。
陳文衫翻開一個土窯碗,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飲後說道“酒肆買酒,客人喝酒,不知有何不妥?”
老頭站在陳文衫的桌傍,說道“沒有,像客官這樣的衣飾還來本肆喝酒的,老頭子一輩子也沒遇見過幾回。多嘴了幾句,客官彆往心裡去。”
“老板,這茶苦,給我上壇酒吧!”
老頭笑道“客官稍等,不過本肆隻買一種酒,就是自家釀的小酒,味道陳了些,不知道客官能不能喝得慣實。”
陳文衫放下土窯碗,說道“隻管上便是,小爺都能喝!”
老頭不再說什麼,走進櫃台內為陳文衫拿了壇酒。紅紙貼著黑釉的壇體,這壇酒約有兩斤左右,酒壇不小被老頭雙手抱著放到了陳文衫的桌上。
陳文衫目光稍稍斜視了一眼老頭,他打開酒壇的封口,說道“正好,一個人也喝不完,老板再拿個碗。”
老頭有些疑惑,照著吩咐為陳文衫再上了個碗。
陳文衫抱起酒壇為自己的碗裡倒滿,又將另一個碗放在對座,同樣倒滿。陳文衫對著虛空一引手,說道“兄弟不喝一杯?”
無人作答,四周的人古怪地看著陳文衫,皆以為陳文衫犯了什麼毛病。陳文衫徒自坐下,端起酒碗一飲而儘。
這家酒肆的小釀猶可稱道,比不得千金一壇,卻有其滋味。陳文衫順了順氣,放下碗後又為自己倒滿。
對麵的酒碗始終沒人去動,陳文衫也沒有去碰的意思,每次陳文衫的碗重重砸在桌上,那酒碗裡的酒都會灑出些許。
……
城主府的一間房子,雲安看著桌上寸口未動的茶杯皺了皺眉頭。房門被敲響,雲安應了一聲,老奴阿福走了進來。
“少爺,林公子在幾條街口後的酒肆呆了一個時辰了。”阿福說。
雲安抬頭問道“酒肆,他去酒肆喝酒?”
阿福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雲安思忖一會,說道“福叔,現在是幾刻幾時?”
“離申時尚有半個時辰,少爺。”
“申時?該留他吃頓飯
的。”
阿福笑了笑,說道“隻怕少爺留了,林公子也未必會領這個情。何況老奴覺得林公子在酒肆喝酒一事可能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何解?”
“他的身後跟蹤有一人,他的酒桌上放了兩個碗。”
雲安閉上眼睛用手摸向額頭,當揉皺起紅色時,他睜眼說道“看來他是在等黃昏,我實在不明白他是哪來的勇氣覺得自己可以對付謝禹請來的人,畢竟那裡隔春風客棧可是有不少距離。”
阿福說道“少爺,那人是否是謝禹請的人還未可知,單憑猜測推斷不可完善。林公子的師父是位高人,想必也有可能是他師父安排保護他的人也說不定。”
雲安認同道“有幾分可能,不過我更傾向第一個猜測。隻是刺殺一事需謹慎而為,一擊必中,這點謝禹不可能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如此急於動手?”
阿福的老眼渾然,曆經世事的他有著雲安難以企及的經驗和智慧,無關頭腦,關乎歲月,“如果謝公子意不在必殺呢?”
這句話讓雲安定在原地,他嘴中輕輕念叨“不是必殺,那會是什麼目的?”
……
時間過得很快,黃昏線臨近了山崗,整個世界被切成了黑白兩塊,以黃昏線為邊界,各執一方。
木製拐杖拄著一位風塵仆仆的和尚,和尚抬頭望向前方,在和尚的位置可以望見名川城門的全貌。
和尚闔目吟號,鞋尖外八中心點朝著城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