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為百姓直言惹君怒_桃紅又是一年春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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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為百姓直言惹君怒(1 / 1)

桃紅又是一年春!

大船靠岸,卻是停在妙州港口,幼春聽外頭人聲喧喧,她便跑到門口,向外一看,見船上的士兵聚起來,在船上排成幾列,似見到那狄參將在邊兒上看著,士兵們順著搭在岸跟船之間的甲板陸續上岸,岸邊上的百姓早便聽聞海帥打了勝仗,將黑蛇島的匪眾剿滅了,因此都出來夾道相迎,鼓樂鞭炮之聲不絕於耳,很是熱鬨。

幼春看看左右無人留意自己,便跑出門去,伏在欄杆處看看,果然見大船旁側,另有艘船,卻比這艘船小且低,因此更是看得清楚,幼春望見船上站著的數人正是胡叔薑伯等被救漁民,此刻正也準備下船,幼春一時大喜。

幼春本想揮手打招呼,回頭看看身後無人,她便貓著腰跑到前麵兒去,此刻士兵們都下的差不多了,不知是誰便把狄景風叫了去,一時竟也沒留心下船出口這邊,幼春趁此機會,飛快地向著甲板處跑去。岸邊的百姓見是個粉妝玉琢的小孩兒跑出來,都有些愕然。船上景風正在指揮人眾,忽地覺得不對,扭頭一看,卻見幼春小小身影,在港口的人群中一閃而過,便消失不見。

景風大急,一時間竟變了麵色,急拋開身邊之人,便向下跑去。旁邊阿秀望著,微微冷笑,卻不出聲攔阻。

景風下了船,便向人群中尋找,偏些百姓堵著,有些寸步難行,人實在太多,幼春又矮小,卻望哪裡尋去?景風極力向遠處看,卻怎樣也找不到那人了。

且說幼春偷偷拋下船去,便躲了一邊去,隻等胡漁頭他們下了船,慢慢地走離開岸邊,她見左右也無人跟著,才又衝過去,胡漁頭薑伯一乾人等本是低頭而行,忽地見幼春出現,個個也麵露喜色,薑伯便說道“阿春,你無事麼?”

幼春說道“我無事的,薑伯。”看了看,便問道“胡叔,薑伯,我們何時回去?”

幾個大人聽她一問,都覺為難,胡漁頭便歎口氣,他頭上負傷,此刻更見狼狽,本是魁梧七尺大漢,麵上卻露出一種頹廢神色來,沒了精神,人也仿佛矮了幾寸一般。

幼春不明,薑伯便說道“阿春,咱們的船被毀了……錢銀都給海賊搶了去,如今……卻還沒著落,等會隻到海事衙門去,看他們安排罷了。”

胡漁頭說道“最多也是補給我們些回去的路費,唉……日後卻不知要怎樣。”

幼春呆了呆,問道“船怎地毀了?”

薑伯說道“海帥攻島之時,被火炮擊中,不濟事了……隻不過,幸而咱們命還在,也算是有驚無險,隻可惜了大牛他爹……”

幼春越發吃驚,說道“大牛爹怎麼了?”

薑伯說道“先前被掉下來的石頭砸傷了,又在海水裡泡了半日,此刻還昏迷著,傷的太重,已被士兵們抬去醫館了。”

幼春恍恍惚惚,心中難受之極,卻不知是何滋味。薑伯說道“阿春彆怕,我們總歸會回去的,隻要人還在便已是萬幸。”

幼春喉頭發梗,說道“船沒了,該怎辦是好?”薑伯沉默半晌,說道“人在就好了。”旁邊胡叔也苦笑一聲,勉強打起精神說道“說的是,人在就好了,何況如今黑蛇島的這些惡賊都去了,以後日子就好過了,再慢慢地重頭來便是。”

話雖如此,卻也因是無可奈何之下……到底是寄身多年的漁船,相依為命慣了,就如家一般,如今沒了,誰會好過?

幼春低頭想想,著實難過。便說道“薑伯,你們先去衙門罷,我要去看看大牛爹。”薑伯想了想,說道“你去也好,這妙州地方,壞人雖少,但仍要留心。”幼春答應一聲,看看幾位,終究轉身去了。

幼春在嘈嘈雜雜地人群中走了一陣,傳入耳中的,無非是些說海帥大捷之類的話,百姓們喜形於色,個個有揚眉吐氣之態,顯然那黑蛇島的黑鯊一乾海匪為禍久了,如今被剿除,卻是人心所望。

然而,眾人都隻知海帥大捷,卻不知,有那塗州來的一乾漁民,丟了他們賴以為生的海船,甚至身無分文,還不知怎樣歸家。

幼春聽著大家夥兒開開心心的說話,自己心裡卻酸酸地,低著頭,信步亂走。不知走了多久,便撞上一人,幼春後退一步,無精打采說道“對不住……”轉個方向又走,不料那人腳下一斜,竟又擋了個正著。

幼春心不在焉,便又道“對不住……”向另邊而去,那人身子一晃,幼春重又一頭撞在他腰間。

幼春呆了呆,這才覺得不妥,便站定了腳,抬起頭看,卻見麵前之人,隻露出鼻子嘴巴,嘴角微挑,往上的眼睛之處,卻遮了個銀色的短麵具,描著稀奇古怪的花紋,看來有些稀奇,又有些可怖。

幼春微怔,想說什麼,卻又不知怎樣開口。且這人她自認是不認得的,皺眉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幼春轉過身便要走,那人身子不動,手向前一探,輕而易舉地便將她的肩膀搭住,幼春一步也動彈不得。

幼春略一掙紮,卻動不得,不由急道“你是何人,卻要怎地?放手!”

那人彎下腰來,在她耳畔低低說道“小家夥,你答應我什麼來著?”

幼春本認定自己不認得此人,誰知聽到這聲音……頓時身子抖了抖,那人傾身向前,低低一笑,雙手將幼春望懷中一攬,幼春倒退回去,背倚在他腿上,這人於幼春耳邊兒便說道“該怎麼罰你好呢?”

幼春最怕這個聲,一時那心縮成一團,隻好說道“大人,我不是要跑,我隻是下來透口氣。”

原來此人正是阿秀,景風不知要往何處去尋幼春,他卻最是清楚不過,果然,追上了塗州那班人,便見那小家夥在同他們言語。阿秀也不上前,隻尾隨著,見幼春左轉右轉,他不耐煩,才上前攔下。

幼春像是走失小羊一般,乖乖地被阿秀牽著回去。一路上也無人在意,原來妙州海務繁盛,海上通接各處之人,奇人異士層出不窮。因此阿秀這幅模樣,本是為了遮擋真容,卻也真無人留意。

進了門,阿秀才將麵具除下,放在手心裡玩弄,一邊打量幼春。

幼春站了一會兒,阿秀始終不開口。幼春難熬,想了想,索性先開口便說道“大人!我真個兒不是要跑……大人若是不信,你要怎地處罰我都行,隻是我有個不情之請。”

阿秀見她不怕,倒是還開出條件來,不由挑了挑眉,便問道“怎麼處罰都行?哈,……你說來聽聽便是。”

幼春把心一橫,說道“大人,我們的漁船被大人的火炮毀了,我大膽想請大人還一艘漁船給我們。”

阿秀聽了這個,先是發呆,而後便哈哈大笑,仿佛聽到極好笑的笑話。

幼春紅著臉,說道“大人,你笑什麼?”

阿秀笑了會兒,才停了下來,隻道“小家夥,你倒果然大膽……竟然同本帥提起這樣條件來。本帥帶兵剿滅匪徒,便是本帥的職責了,至於其中傷了幾個人,死了幾個人,毀了多少船,本帥若是一一去在意,這仗還打不打了?”

幼春說道“保護百姓安全,不才正是大人的職責麼?倘若不關心死傷的百姓,那算什麼海帥?”

阿秀斂了笑,沉聲說道“你說什麼?”

幼春說道“大人是海帥,的確要帶兵剿滅海匪,但不能因要剿滅海匪,就要讓普通百姓遭殃。”

阿秀笑影全無,冷冷說道“那你的意思便是,本帥這一仗打的不好?或者,本該不打?”

幼春搖頭,說道“小人隻是說,那些漁民有傷了的,有毀了船的,他們都是窮苦小民,沒了漁船,就如毀了全部家當一般……若是可以,便當彌補他們之損失,不然的話,大人又跟那些海匪有何兩樣?不都是毀人家當,損人性命之輩了麼?”

阿秀聽到這裡,雙眉一皺,喝道“大膽!竟敢將本帥跟那些海賊相提並論!可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哼,你這小家夥,當本帥不會責罰你麼!”

幼春說道“大人,我隻是個無知小童,說的都是心裡想的話,大人可見過那些漁民,他們雖然毀了家當,損了弟兄,但對於大人,卻仍是從心裡頭感激的,隻因大人替他們剿滅了匪眾……可令他們以後出海平安,漸漸過上好日子。他們全無怨念大人的心思……但是大人,你於心可安麼?我並沒有詆毀大人功績之意思,隻是想……倘若大人可以……可以用一己之力,做些對他們有益之事……”

阿秀說道“住口!你果然無知,倘若我如你這般瞻前顧後,婦人之仁,那以後索性也不用剿滅匪眾了,有死傷損壞,本就是交戰之中尋常之事。倘若為將的都要力保一人不失,一物不損,怕是寸步難行,……我卻同你這小孩兒說什麼!”他霍地起身,走到幼春跟前,幼春後退一步,阿秀伸手將她肩按住,說道“倘若不是看在景風麵兒上,我……”幼春本極害怕,此刻卻慢慢抬頭望著阿秀,說道“大人你要怎麼罰我都行,但是那些漁民、實在辛苦……”

阿秀見她執迷不悟,手上略一用力,幼春疼得哼了一聲,卻咬牙忍住。阿秀看了她片刻,本想叫她知難而退,然而卻暗暗驚異起來,隻見這孩子的眼中,倔強之色越盛,就連先前那一絲兒的懼怕也蕩然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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