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一將功成萬骨枯_桃紅又是一年春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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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一將功成萬骨枯(1 / 2)

桃紅又是一年春!

塗州出兵這日,晴光萬裡,海上風平浪靜。九艘戰船自塗州港邊駛出,遠向海上鷹岩而去。

幼春人在主帥船後的第三艘戰船上,眼望著麵前深藍色的海麵,波濤湧動,大船乘風破浪,海上浪頭向著兩邊推開,推壓擠堆,泛出無數白色泡沫,嘶嘶叫著,又融入海中。

幼春看的心頭澎湃,她第一回出海之時,還不懂水性,眼見一望無際的海麵,又是敬畏,又是驚喜,如今再見,卻又有一種蠢蠢欲動想要躍躍欲試之心,因此隻在心頭默默地回想小順教給自己的那些遊水之法,又暗暗擔憂小順,不知他如今怎樣了。

船行了半天,中午開飯,幼春看的夠了,便跑下船艙去吃飯,正要下艙,卻聽得有人叫道“陶幼春!”幼春駐足,卻見是個轄兵官長招呼她,幼春急忙跑過去,問道“大人,有何吩咐?”那官長上下看了她一番,問道“你就是妙州統兵狄大人的親戚?”幼春見他眼帶輕蔑,心頭一跳,就問道“大人為何這樣問?”

士官說道“你小小年紀,哪裡不好去廝混,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莫非是想混個資曆,以後好平步青雲?”幼春急忙搖頭,說道“並不是如此。”士官說道“我聽聞你在軍中,多有不同,還自己另辟單間住著,更沒有人敢招惹你,該是真的罷?”

幼春老實說道“是。”士官說道“你這樣小小孩子,到軍中又有何用?想必正是如我所說的一般,無非是混個資曆,為以後平步青雲而已,我們這些人拚死拚活的,末了卻還要被你們這等輕易就仗勢爬上去的人管轄,哼!……隻不過,我聽聞妙州的狄大人英偉剛正,乃是個難得的好官,竟也會行如此裙帶之事,實在叫人不齒。”

幼春聽他說景風,就叫道“景風叔不是這樣的!”士官挑眉哼道“是不是這樣的,底下自有公論,等會兒到了鷹岩,打起來的話,你這小家夥,記得躲在船艙裡彆出來!省得見血昏倒,或者失聲尖叫,有辱我們的軍威,添些累贅!”

幼春見他瞧不起自己,咬著牙就不說話,士官見她雙眉皺著,麵帶惱意之態,正要再說,卻聽得身後有人叫道“陳添,你在同陶幼春說話麼?”士官回頭說道“如何?”那人叫道“海帥船上發信過來,叫陶幼春過去呢!”

陳添怔了怔,便冷笑一聲,回頭來望著幼春,說道“聽到了麼?狄大人跟海帥關係甚好,必然是狄大人拖海帥照料於你了,小家夥,乖乖到海帥身邊兒去罷,海帥定然會把你護的好好的。”

幼春咬著唇,終究無話,隻狠著眼神,拔腿跑到船頭。

方才同士官陳添說話的是這船上的傳令官,見幼春過去,就說道“陶幼春,方才海帥船上打信過來,叫你過去。”幼春說道“叫我過去做什麼?”

傳令官說道“不知,隻說叫你過去。”幼春想到陳添所說的話,賭氣說道“我不過去。”傳令官一驚,旋即說道“胡說!這是海帥的命令,誰敢違抗?!”幼春見他麵露嚴厲之色,也自知道自己錯了,才低了頭,說道“大人,是我一時說錯了,我即刻過去就是。”

兩隻船都停了,近近地靠在一起,隻隔一人距離,中間上頭便搭了甲板鋪好,雖如此,到底是在海上,顛簸之際,沒有經驗的人幾乎站不住腳,那傳令官說道“陶幼春,我派人送你過去罷。”幼春搖搖頭,說道“大人,我自己過。”

傳令官答應一聲,說道“我扶你上去。”幼春正往上爬,傳令官用力將她一扶,幼春爬到甲板上,旁邊便有諸多人來看,那陳添也夾雜其中,冷眼相看,巴不得幼春掉到海裡去。

幼春爬上甲板,傳令官說道“隻站穩了腳,休得往下看,若是慌張就不好了。”幼春點頭,說道“大人,我自曉得了。”

幼春站直了身子,邁步向那頭走去,甲板隨著波浪鼓動而微微搖擺,人走在上頭,如走軟索橋,幼春掃了一眼下頭波浪起伏,心頭果然一慌,急忙抬頭望向那邊,目光一動,卻見那頭一堆人裡頭,有一人負手走出來,長發銀甲,白袍隨風舞動,玉麵天生,正是阿秀。

幼春望見阿秀之時,心頭陡然安穩下來,她近來在營中,將那拳法練得純熟,已經不似昔日那弱不禁風的丫頭,心神一穩之時,腳下也定了,快步向著那邊走去,眼見就過了中間那最險一塊,便到了船那頭,兩邊船上的士兵見狀就鼓噪叫好,阿秀見她跑到這頭甲板上,縱身就往下跳,急忙伸手將她擁住,幼春一跳,卻跳入阿秀懷中,被阿秀抱個滿懷。對麵陳添看了,冷哼一聲,自去了。

阿秀將幼春抱到地上,一放。幼春跳後一步,問道“大人叫我來是何事?”阿秀說道“吃中飯了,一起來。”說著,轉身就走。

幼春見他不由分說,急忙跟上,阿秀背著手,幼春跟在後頭,便進了船艙,片刻有人送了幾碟菜兩碗飯過來,幼春見阿秀叫她吃,隻好也吃了。

兩人吃過了,幼春問道“大人叫我來隻為此事?”阿秀“嗯”了一聲,見她嘴角沾著一粒米,就說道“擦了。”幼春一時不明,阿秀伸手,在她嘴唇邊一按,將那米粒拈去。

幼春說道“多謝大人。”麵露失望之色。

阿秀問道“怎地,這幅臉色,莫非你還以為我叫你來是有什麼大事?”

幼春就問道“大人若有什麼吩咐,隻管叫我做。”阿秀淡笑一聲,說道“你隻管好好地呆著,我就謝天謝地了。”

阿秀吃過了飯,轉身便出去,幼春獨自一個呆著,很是無趣。想想陳添的話,更覺惱怒不服。在阿秀房內轉來轉去,看著桌上一卷東西展著,她過去看了一看,卻見像是一幅地形圖。

幼春掃了幾眼,也覺得無趣,此刻午後,海浪顛簸,船隻搖晃,陽光甚好,幼春到外頭站了一會,被烈光照的頭暈,就懨懨回來阿秀房中,困倦上湧,不知不覺就趴在桌上睡著。

阿秀回來之時,見幼春趴在桌上睡著,就過去將她抱到屏風後的床上,自己出到外麵來。正坐在桌後看那地圖,外頭有人進來,行過禮後,便站在旁邊。

室內沉默片刻,阿秀說道“都準備好了麼?”將官說道“大人,都已經準備妥當,如今風勢好,明天一早便可到達鷹岩。”

阿秀點頭,說道“這一次本帥是勢在必得,不管付出如何代價,都要取下鷹岩。”將領說道“末將願效犬馬之勞!”阿秀又一陣沉默,才躊躇說道“中則,你跟我也有三年了罷?”蔣中則說道“正是,三年零兩個月。”阿秀一笑,說道“我……知你素來忠勇,乃是個大有抱負之人,因此這番才將如此重任交付給你,你萬萬勿要令我失望。”

蔣中則官抱拳說道“白元蛟屢次挑釁,實在該死,末將恨不得立刻將他擒了!承蒙大人青眼,委任末將為先鋒官,末將願跟大人立下軍令狀,若不攻破鷹岩,願獻上項上人頭!”

阿秀搖頭說道“我之所以委任你當先鋒,也看在你這勇字當頭上,隻不過,軍令狀就不必了,你之能耐,我自有數,隻不過此戰凶險,故而特地叮囑你一番,另外,我便先同你透露了罷……此次若你能攻破鷹岩,塗州之外的燕州正缺一員睿勇的統兵守將,我自會上報朝堂,調你前去,一展你之抱負。”

蔣中則聽得熱血沸騰,雙目發紅,一時又驚又喜,急忙按捺著,拱手說道“大人放心,末將必然不負所望,誓死也要攻下鷹岩!”

蔣中則邁步出去,雖然說此戰凶險,但為將者哪處又不凶險了,所謂“富貴險中求”,蔣中則先前不過是一員名不見經傳的小兵,是被阿秀慧眼看中,一步一步提拔上來,倘若此戰可成,以後就是燕州統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光宗耀祖……

麵前雖然是滔天波瀾,蔣中則卻隻覺宛如壯麗的瀑幕,徐徐展開……

阿秀聽得動靜之時,卻見幼春自屏風後跑了出來,正呆呆望他。

阿秀見她麵上還帶幾分慵懶之色,因初醒來,眼神尚有些迷蒙,便一笑,問道“怎麼了,醒了?”幼春遲疑問說道“大人……這一戰是不是很凶險?”

阿秀垂眸想了想,問道“方才我們的話,你都聽說了?”幼春點頭,說道“我非故意,隻是半道醒來,聽了幾句。”阿秀望著麵前的地圖,說道“早叫你不要來了,你偏要來,如今是怕了麼?”

幼春說道“大人,我不是怕。”忍了忍,說道“大人,那位蔣大人……他會無事麼?”

阿秀身子一震,忍不住望向幼春,幼春見他雙眼之中透出一絲狠色,嚇得一怔。

阿秀才問道“你為何,如此問?”

幼春低下頭,說道“我隻是……聽大人你話中的意思,你的口吻……我亂猜的。”

阿秀心頭暗驚,看了幼春片刻,才說道“你又能聽出什麼來?”幼春說道“我……我亂猜的,大人好像是……憐憫他……”

不等幼春說完,阿秀厲聲喝道“此事跟你無關,你出去!”

幼春後退一步,幾乎退到門口去,卻仍抬頭望著阿秀,斷斷續續問道“大人,難道是……真的?蔣大人會……”

阿秀起身,大步到幼春身邊,將她衣襟揪了,向著自己身邊拉了一拉,咬牙說道“住口!”

幼春不敢再說,眼中卻帶了淚,仰著頭望著阿秀,阿秀同她對視片刻,終於沉聲說道“小家夥,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要清楚,這是在打仗,打仗就要有輸贏,死傷,他如今領了令,就要儘力,是生是死,他自己闖,生,他則一步富貴,在萬人上,死……那也不過是這冰冷海底又多一具枯骨,‘一將功成萬骨枯’,你當這句話是白來的麼?”

幼春被他揪著,動彈不得,聽到這裡,才伸手推向阿秀的手,說道“可是大人你知道!你已經算得他會遭遇不測的,是不是?不然大人你方才說要叫他當燕州守將時候,不會是那樣的……他雖然沒聽出,可是、可是我聽得出,大人,你為何要如此?你說他跟了你三年,你不能這樣忍心叫一個人去死……打仗的確是會輸會贏,會生會死,但你這是在叫他去送死,大人你,於心何忍?”眼淚瞬間墜落,打在阿秀手上,顆顆熾熱,刺得他的手微微地疼。

阿秀搖頭,說道“所以說你隻是個孩子,而我是海帥,對於一場戰來說,隻要獲勝,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可以的,一個人死,比起一千人死,值不值得?你說!”

幼春吸了吸鼻子,說道“你是海帥,你會想出更好的主意的,不用這樣的……大人……”

阿秀嗬嗬一笑,說道“談何容易,白元蛟性情狡猾,若是再海上一戰,尚有可為,隻是昔日幾次,他逃的比泥鰍更快,哪裡能捉到他,唯有攻下鷹岩,但是這鷹岩地底暗礁複雜,外頭的船隻進不去,上回的船追到此,就是不慎撞了暗礁,吃了大虧,暗礁之外,又有迷灘跟地底漩渦,還有些水下機關,我曾想派水軍查探,我派的水軍,被白元蛟派人截殺了大半,又有些遭遇漩渦,屍骨無存,還有的卡在機關裡,做了水下遊魂,一百人之中,隻有不到十人返回,其中有兩個到岸就因傷重而死……你說,該怎樣辦好?我千思萬想,唯有讓蔣中則當先鋒,辟出一條血路,隻要他可支撐著過了暗礁之地……”阿秀竭力壓低聲音,說到此,眼睛卻也透出猙獰的紅來。

幼春同他相顧片刻,忽地說道“大人……你可以,叫我去麼?”

阿秀一怔,渾身上下好似有一道寒冰水流過,說道“你說……什麼?”

幼春說道“大人,我前些日子說去探望親戚,你也知道,我是去見小順哥,其實……我不是去玩,我是讓小順哥教我水性,大人,我想助大人一臂之力,大人,你先叫我去一探,先讓他們按兵不動……”

阿秀渾身毛骨悚然,搖頭說道“不行!”

幼春叫道“為何不行?”

阿秀頹然鬆手,後退一步,眼睜睜看了幼春一會,心頭有個聲音忽然說道“是……為何不行?那小順是白元蛟的人,他的水性過人,幼春生性又聰明,自然學來事半功倍,不然,他也不會如此自信之極同我說……對了,幼春有過目不忘之能!我素來苦惱的就是,那些水軍縱然摸清底下的暗礁在何處,但卻記不真切,總是徒勞無功的,倘若真個叫他去探,或許……且慢,我在想什麼?他不過是個小小少年而已,先前那些水軍又會水下鏖戰之法,都無法全身而退,何況是他……”

身後幼春見阿秀背對著自己不語,說道“大人,你說一個人死,比一千人死值得……可是我不想這樣,我心中想,最好是一個人都不要死才值得,沒有誰可以隨便被送去死的,可是……可是我又知道,大人你說的很對,大人……既然如此,你就叫我去罷!蔣大人若去,還是一船的士兵,而我……隻是一個人……”一個彆人眼裡,什麼也不會的人……應該,無足輕重罷?

作者有話要說麼麼大家,寫出滿意的東西很不容易,不過我終於滿意了,希望大家也看的滿意(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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