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元曆799年,紅月節的前一天,城外的山林裡蒸騰起濕潤的薄霧,席卷而來的暑氣讓了望台上眯著眼執勤的兵士不耐地擦了把臉。
這裡是紅月城,是光輝聖殿的所在地,是諸元大陸上所有光輝之主信徒心中的聖城。
明天,就是大陸上一年一度最為隆重的紅月節了。相傳便是在八百年前的這一日,光輝之主帝利斯於此擊潰了來自異位麵的黑暗邪神,為諸元大陸帶來了和平與光明。
依山而建的宏偉城池依稀可以看出曾為要塞的輪廓,巍峨如山的神殿地底深處,卻是潮濕而陰暗的墓室甬道,而今成為關押神之敵的地牢。
光輝之主是光明與正義的神,而神之敵自然都罪不可赦,將在紅月節那天被公開審判,接受聖炎的炙烤。
凡是被關在聖殿地牢裡的,無一不是罪大惡極、無可救藥之人。
是褻瀆者,是重刑犯,是邪教徒,甚至還可能是令人談之色變、臭名昭著的……
亡靈魔法師。
……
地牢深處。
鏽跡斑斑的鐵製火把緊緊地嵌進山岩鑿出的石壁,點點火光反射著牢門前筆直挺立騎士的盔甲,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拖出猙獰的暗影。
“啪——”
火把的油脂爆出了一簇火花,落在冰冷的石板地麵上,焰光漸熄,隻餘一點焦黑。
就在這時,一隻瘦削的手卻從陰影中伸出,死死地握住了掉渣的木製牢門,隨著牢門輕微地晃了晃,一張蒼白病態的臉從柵欄縫間露了出來。那臉頰毫無血色,就像是蘇生的死者,唯有那雙在火光下亮得過分的眼睛,給整張臉帶來了幾分難得的生氣。
一臉病容的年輕男子,哆嗦著乾裂的嘴唇,向不遠處儘忠職守的聖殿騎士開了口
“這位……騎士先生,我有一個請求……”
雲魏太久沒有喝水,嗓子沙啞得厲害。眼瞅著那騎士好似未聞,他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胸膛卻抽疼得厲害,漫上一股子鐵鏽味兒來。
遠處的騎士卻是站得離他更遠了兩步,就仿佛他的聲音都有邪惡的魔力,聽了都會著了道似的。
雲魏看著那騎士的側影,張了張口,卻終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重新坐回角落,止不住地低咳了起來。
不出意外的話,他便是明日紅月節上的重頭戲了。
因為,他,雲魏——
就是那傳聞中臭名昭著的亡靈魔法師。
這事情其實說來話長,他並不是這諸元大陸的原住民。他來自另一個世界,在末世開始後的第十個年頭,在被一場洶湧的喪屍浪潮淹沒的刹那,他穿越到了這個諸元大陸。
當時的他一頭霧水,還沒從劫後餘生的喜悅中回過神,就又落入了一個險象環生的境地,放在眼前的是一本懸浮的詭異魔法書,封麵上隻寫著妖冶詭吊的字詞
《死者說》。
當時,他體內的療愈係異能就像失聯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為了活下去,他觸碰了那本魔法書……
就這樣,他成了一位亡靈魔法師。
不知是不是因為前世異能覺醒,極高的精神力一並帶了過來的緣故,雖然他離群索居,卻還是僅用了五年的時間就修煉到了大陸上職業者中的最頂級,成為了一位七級職業者。
而與他朝夕不離的,卻是一具骷髏。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時,第一次使用魔法,召喚出來的亡靈生物。
根骨極佳的亡骸,在他的指令下舍身護衛著他,一場惡戰後,雖然他倆灰頭土臉形容狼狽,卻終於還是順利地度過了這來到諸元大陸後的第一場危機。
望著那隻剩半邊骨架,卻還是呆呆地握緊了手中斷劍的骷髏,雲魏猶豫了刹那,卻還是沒有遣散那在空洞的眼眶中熊熊燃燒的魂火。
他契約了這具骷髏,並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做阿呆。
把一具呆呆的隻會揮劍、時不時把自己摔散架的低級骷髏,培養成騎在亡靈戰馬上威風凜凜的亡靈騎士,雲魏付出的不僅僅是時間。
骷髏阿呆,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即使他後來隱隱發現,阿呆活著的時候或許還是位光明騎士,而彼時的光輝聖殿,已然宣布亡靈魔法師為異端,他還是沒有狠下心驅散這具已經生出些許靈智來的骷髏。
要知道,一位亡靈魔法師將光明騎士做了亡靈生物,如此駭人聽聞之事,放在如今的教廷,已經算是須以聖炎焚身至死的極端褻瀆行徑了。
但當雲魏成為了七級初階魔法師,當他感受到阿呆傳遞來的濃重哀傷和對重生的渴望時,雲魏終於還是嘗試起了《死者說》最後一頁記錄的亡靈魔法禁咒——
『致以,永恒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