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煉金實驗室的後門出來,穿過一條暗巷和三個街區,就能走到煉金城最繁華的東廣場。
席德習慣性地掏出了那頂靛青色的寬簷法師帽戴上,這讓他更有安全感。
道路兩旁的魔晶燈隨著夜幕降臨緩緩點亮,發明了它們的大師卻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形單影隻。
席德麵無表情地打量著麵前新城區的建築設施,腳下的步子卻沒停。他的目光掃過街道另一頭,隻見尚未下班的工人們正吃力地朝城內的工坊搬運著明日煉金所需的材料。
席德想,或許,等他手上的實驗完成,就該琢磨著改進些更高效的運輸工具——不過,他賬戶裡的錢已經所剩無幾,是時候考慮把實驗室搬到附近的鄉下去了。
煉金城雖然有著高素質的工人、琳琅滿目的原材料、最方便的銷售渠道,可生活在這裡的成本實在是太昂貴了,就好像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在消耗金幣。
但這樣一來,他的叔叔海恩斯肯定又要生出許多事端來。
煉金城與大陸上所有的城市都不同,這裡實行的是『商人共和製』,由精明的商人們共同組建了『成交議會』,投票決策煉金城的各項事宜。
隨著鎏金家族嫡係一脈,長子因罪入獄,次子夫婦被殺害,鎏金家族對『成交議會』的掌控已經大不如前,近年來還產生了兩個極為強大的派係
『法神之手』與『真實之眼』。
二者的席位加起來實際上已經超過了鎏金家族,對鎏金家族的『鎏金黎明』派係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說到底,還是金錢的問題。在這座金錢至上的城邦裡,一切都在向金錢看齊。
隻要你有足夠多的金錢,隻要你能帶來足夠多的利益,那你就能獲得更大的話語權。
奈何席德不屑於重複地製作那些無聊至極的魔法道具,貴族老爺們的死活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相較於像磨盤邊上打轉的驢一樣製作千篇一律的恒固防禦道具,他更喜歡研究新的發明。
但這又浪費錢,又浪費時間。
銀鏡能倒映容顏,魔晶燈能點亮城市,掃描書能傳承知識,可它們並不能帶來亮晶晶的金子。貴族老爺們永遠更鐘愛在關鍵時刻能夠保命的魔法道具。
席德明白,他的叔叔海恩斯雖然笑得依然和藹慈祥,但是對他的不滿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對方先是斷了他的資金來源,又把他實驗室中的學徒挖走。
他的實驗室就像一個永遠也填不飽的銷金窟。
即使他再有才華和想法,沒有足夠多的資源支撐,那些構想也不過是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
以至於他在進行中的研究一度難以為繼,隻好去紅月散散心。
而在這期間,他的叔叔已經暗地裡準備好把他賣給伯利恒大公,用來換取最大的價值了。
既然如此,席德想道,或許他可以借此機會徹底與鎏金家族一刀兩斷。
當初他急於從鎏金家族脫離出來,把自己幾乎全部的財產用於建立煉金實驗室,卻剛好落入了海恩斯的圈套裡,不斷地忍受著對方得寸進尺的要挾。
這就是為什麼他更熱愛東城區的原因。
一旦遠離了那充滿剝削味道的老城區,似乎就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起來。
他邊走邊想,不知不覺間,位於廣場一角的酒館已經近在眼前。紅月來的商人大都從東城門進入煉金城,為這座城市注入源源不斷的活力與財富,所以東廣場最是繁華熱鬨。
推開那扇塗了油漆的格柵門,席德進入了酒館。
他越過了那些坐在木桌邊暢飲的人群,徑自走向吧台處的角落。
“老樣子,一杯『伯利恒之血』。”他熟練地向酒保打了個招呼,低聲吩咐道。
忙得不可開交的侍者衝他笑了笑,應道“好嘞,老爺您先坐著,馬上就好!”
不一會兒,暗紅色的酒漿便被裝在錫杯裡盛了上來,漿液澄淨,香甜馥鬱,卻在蠟燭跳動的光焰下反射著溫暖又瑰麗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