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城中出事的,是席德?
“你說……什麼?”在那個瞬間裡,雲魏的大腦近乎空白,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莽林,啞聲問道。
“喔,這麼說也不是很準確。”莽林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半月之前他與伯利恒大公在趕集日出門,沒想到卻遇上了刺客。席德還好,隻是伯利恒大公不是那麼走運了……”
西爾弗?
竟然是西爾弗……
雲魏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呆呆地看著莽林油亮肥厚的雙唇,腦海中閃現了很多四個人一起生活時的畫麵。
年輕的伯利恒大公一向精明乾練,仿佛有著無窮的精力,以至於雲魏都快忘記了,跟他們比起來,西爾弗才真的是脆弱到不堪一擊。
莽林·鎏金還在假惺惺地說著什麼,但雲魏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跌跌撞撞地越過檢查口的兵士,朝著席德的宅邸拔足飛奔而去。
城內因為警戒的緣故,就連昔日裡絡繹不絕的勞工也稀少了很多,陽光灑在身上,雲魏卻覺得很冷。駘蕩的春風在他的耳畔呼嘯,似乎更比寒風刺骨。
這是一段相當漫長的路程,而當他站在席德宅邸的大門前時,腿腳處的沉重要比肺腔中的疼痛更甚。
雲魏不知道他是怎麼打開大門處的魔法禁製的,當他終於穿過頹敗的庭院,進到主宅裡時,卻看到席德正從樓上下來。
他看到,席德穿著一身淺色的居家服,正安靜地站在樓梯的平台上。
一段時間不見,這位煉金大師清減了不少,那頭金紅色的頭發亂蓬蓬的,就連臉蛋也帶著病態的殷紅,襯得麵孔毫無血色。
畢竟是逆光的角度,雲魏看不大清楚對方臉上的神情,隻知道對方此時正在與他對視。
雲魏頭一回那麼埋怨自己的笨嘴拙舌。
但在生離死彆麵前,一切的言語恐怕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席德……”他用力地深呼了一口氣,仰頭問道“西爾弗他,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煉金大師並未答話,隻是從台階上緩緩走了下來,一步一級,搖搖欲墜,就像被雨水打濕的蝴蝶。
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讓雲魏心中生出窒息般的隱痛。
他心裡明白,這不單單隻是回想起了那個他差點失去艾薩克的黑夜,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席德與西爾弗都很不幸,他們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可以說是相依為命。雲魏一直幸福著他倆的幸福,因為兩人的恩愛對他來說,其實是一種明證。
一種不幸之人,亦可獲得幸福的明證。
而現在……
再次相見,無語凝噎。
空庭依舊,物是人非。
雲魏的鼻腔止不住地泛起酸意,卻仍舊固執地大聲問道“你有光明係的禁咒麼?我們完全可以嘗試——對了,碧璃那邊有神醫,我前不久才見過,我可以立刻去請!”
甚至,他們還可以嘗試亡靈魔法!
雲魏有很多想要說的,但他此刻心亂如麻,又害怕西爾弗已經傷重不治,他說的一切都隻是在不斷地戳開席德的傷疤。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隻能強撐著眼瞼,眼睜睜地看著席德麵無表情地來到了他的身前。
那雙碧綠色的眼眸清澈如初,理性,而又溫柔。
雲魏的肩膀忽然一沉,隻見席德的右手搭在了他的肩頭,隨後,對方的額頭又抵上了手背。而雲魏失神地看著前方的台階,那裡有光線灑落,卻空無一人,隻剩漂泊飛舞的浮塵。
身前的軀體輕輕地顫動了起來,似乎正在無聲地抽噎。
雲魏這才知道,一個人的重量分明很重,也可以很輕。
他站直了身體,默默地將肩膀借給對方。
他沒有要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