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簽訂契約的是約克夏主教。
這位老主教庸碌大半輩子,日夜在教廷錯綜複雜的勢力裡糾纏周旋,臨到老了才終於搭上了深淵的快線,體驗到了一種隱秘的愉悅感。
他早就沒有回頭路了,所以一條道走到黑更是必然,旁人忌憚許多的契約對他來說卻是無上褒獎,所以迫不及待地在羊皮卷上簽了字。
漆黑的卷軸無聲自燃,瞬間溝通虛空萬千。
黑芒明滅的閃爍裡,隨著契約達成,隻見一抹黑色紋路從他的頸下領口延伸而上,順著麵部的中軸線爬到鼻尖輒止,遠遠看去就像有烏黑的蛾子停在他的唇上。
來自碧璃城的眾人自是看得眉頭大皺,在他們的文化裡,黥麵之刑是莫大的侮辱,隻會對罪人這麼做。
可約克夏卻陶醉不已地凝望著虛空,當他咧開了嘴時,卻露出四枚同樣漆黑的門齒。
這場麵看上去過於瘮人,明顯透著邪性的古怪。
會場中的正常人都覺得手裡的羊皮卷燙手不已,一時半會兒,再也沒人動筆。
但這著實打亂了雲魏的計劃,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在議會這裡就與使徒開戰,此行前來,不過是為了確保席德大師的安危。
原因無他,投鼠忌器。
這裡坐了太多的工坊主,空間又近乎幽閉,一旦動起手來,很難保證工坊主們的安危。
然而,他沒料到弗斯裡竟然來了這麼一手。
急不可耐,囂張至極。
在座的工坊主們,要是將靈魂獻給深淵之後,不論怎麼想,都將與他是敵非友。
這就好比喪屍病毒的擴散,一旦開始,後果不堪想象。
末世的思維習慣已成定勢,他不得不思考起就在這裡戰鬥的可能。
一行人裡他跟理查德是七級,艾薩克雖然停留在六級,但無疑也是七級的實力,對上兩位使徒與約克夏尚有一戰之力。
席德與謝慕琅保護起這桌的同伴應該綽綽有餘,至於其他工坊主——
隻能祈禱他們身上帶的煉金道具足夠多了。
可是,他是不是還遺漏了什麼?
雲魏有些不安,他將其歸咎於,對即將蒙受損失的工坊主們的遺憾。
可在腦海中再三推演一番後,他還是心下惴惴。
而在這過程當中,雲魏發現還有一事,尚且想不明白。
於是他問席德道“既然弗斯裡已經成為了總督,乾嘛還要多此一舉?”
他以為使徒行事皆是陰暗詭秘,無不隱身於暗幕之後,但看弗斯裡的舉動,就差直接把“老子來自深淵”掛在嘴上了。
席德垂眸,瞥了眼手裡的契約,平靜地道“人心叵測,沒有什麼比契約更保險了。他隻是做了鎏金家族一直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情。”
雲魏不由得看了艾薩克一眼。
他與騎士之間也有一份契約,一份粗糙原始、滿是漏洞的契約。
而這個時候,對方也正看向他,眼神間滿是堅毅,溫柔又深情。
雲魏下意識地想到,他跟伊薩之間的契約,大抵是不同的。
至於具體是哪裡不同,他還來不及細想,就聽見艾薩克的心之聲響了起來
【雲,那個金發男人不見了。】
原來如此。
雲魏恍然,他知道他忽略了什麼了,那個坐在約克夏身旁的、抱著繈褓的男子。
隻是,以他七級大魔導師的精神力強度,怎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實際上,仔細想來,剛剛他真的就像被催眠了般,近乎刻意地忽略了對方的存在。
雲魏不禁問艾薩克【他是什麼時候不在的?】
艾薩克【從約克夏動筆開始。】
原來艾薩克一直都有在關注那位金發男子。
雲魏沒有多想,他輕輕地敲了敲桌麵,卻道“聽說『伯利恒之血』,快要漲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