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鍋裡咕咚咕咚的黑色糖漿,顧正臣嘴角帶著自信的笑意。
顧氏搭了個支架,將瓦缽放在架子上,找來麥秸塞住瓦缽底部的漏鬥口,又在瓦缽下麵放了一個乾淨的黑陶缸。
顧正臣檢查過後,確定沒有問題,便和母親輪換著攪拌糖漿,顧青青負責加柴,熬了近一個時辰,顧正臣拿起蒲扇扇走熱氣,見糖漿水花已呈細珠狀,便從攪拌的木棍上取了一絲糖漿,在拇指與食指之間撚著,糖漿已有些粘手指,對顧青青說“可以了。”
顧青青丟下火棍,連忙起身看,有些難過地說“哥哥,好像沒成,還是黃黑色的……”
顧正臣找來瓢,將糖漿打到乾淨的木桶裡,對沮喪的顧青青說“這才是第一步,哪裡那麼快。”
所有糖漿都倒入木桶後,顧氏往鍋裡添了點水,避免糖漿粘結在鍋上。
“哥哥,現在做什麼?”
顧青青問。
顧正臣指了指木桶裡的糖漿“等糖漿凝結為糖膏。來,哥哥給你講講糖的曆史,《詩經·大雅》雲,周原朊朊,堇荼如飴。有個成語叫甘之如飴,飴就是古代的麥芽糖……”
顧青青坐在凳子上,雙手托著下巴,仔細聽著哥哥的講述。
“唐朝之前,人們還不懂得如何用甘蔗造糖,那時候的甘蔗都是直接吃,或是榨汁喝。唐朝大曆年間,西域僧人鄒和尚遊曆蜀中遂寧時,開始傳授製糖技術,從那時有了壓榨甘蔗的糖車,蔗糖出世……”
顧正臣侃侃而談,時不時檢查下糖膏,過了近一個時辰,糖膏基本結好。
顧氏扶著瓦缽,顧正臣提起木桶,將糖膏倒入瓦缽之中,又等了近半個時辰,待糖膏完全結好,便將底部的秸稈取出,轉身就將半桶黃泥水提了過來,不斷攪拌。
“等等,你該不會是想將黃泥水倒到糖膏裡去吧?”
顧氏連忙製止。
顧青青瞪大眼,這可是黃泥水,裡麵好多黃泥,這東西倒到糖膏裡麵還怎麼吃?
顧正臣點了點頭“沒錯。”
顧氏著急地說“這怎麼行,倒進去豈不是所有糖膏都廢了?這可是五斤黑糖熬出來的。正臣哥,咱們不倒黃泥水。”
顧正臣眨了眨眼。
黃泥脫色法,不用黃泥,那用啥?
“娘,你要相信兒子。青青,你信不信哥哥?”
顧青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看到那半桶黃泥水,又搖起頭來,小辮子來回晃“哥哥,娘說得對,糖裡麵加了黃泥水就吃不得了。”
顧正臣將木桶放在地上,對母親說“讓兒試試。”
顧氏猶豫了下,伸手扶住瓦缽“罷了,娘雖不知道你哪裡來的法子,但你想試——就試試吧。”
“娘!”
顧青青著急起來。
顧正臣提起木桶,將半桶黃泥水緩緩倒入瓦缽之中,擱下木桶,看著一臉可惜的母親與妹妹說“等著吧。”
顧氏、顧青青都沒說話,沒見過這麼敗家的,五斤黑糖,就這麼給毀了。
心情低落的兩人,連晚飯都沒吃多少。
夜來。
顧氏、顧青青端著蠟燭看了幾次,也沒看到什麼變化,隻聽到滴答聲,仔細看滴落的水,全是黑色,一點白都不見,兩個人更是斷定,全白忙活了。
顧正臣沒空去院子裡看,繼續寫《白蛇傳》的後部分,錢都收了,總得給人完整的戲文,寫完已是三更天,倒頭就睡。
滴答——
滴答——
黑色的糖蜜一滴滴落入缸裡,瓦缽裡的黃泥水一點點變少……
顧氏起了個早,看了看院子裡的瓦缽,苦澀地歎了一口氣,打了水洗刷,準備做早飯,從瓦缽旁路過,瞥了一眼,頓時呆住。
“青青,青青,快點來看看。”
顧氏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