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門口,兩排軍士森然而立,刀兵出鞘,長槍在手。
不知道的,還以為句容縣衙被哪裡來的衛所軍士給接管了。
張培遠遠看到如此情況,擔憂地攔住顧正臣“看這架勢,靖海侯恐怕是來者不善。老爺,讓趙海樓帶軍士過來,以防不測。”
顧正臣瞪了一眼張培,正色道“吳禎雖然是個侯爺,但也不敢放肆到哪裡去。讓趙海樓帶人,反而會顯得我們怯怕了他。縣衙之內,我為主。做主人的,怎麼能被客人嚇住?”
馬蹄飛奔,至縣衙近處。
一個軍士上前攔住顧正臣與張培,厲聲喊道“侯爺在此,任何人不得縱馬。”
顧正臣勒住戰馬,抬手將手中的鞭子揮了過去。
啪!
鞭子打在軍士的盔甲之上,在其臉上擦過。
軍士嘩啦圍了過來。
顧正臣指著挨打的軍士,喝道“縣治重地,豈容軍士圍困,都給我散開!”
軍士看著強勢的顧正臣,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個泉州縣男!”
一個長臉的中年人拍著手走出縣衙門口,粗眉斜飛耳際,鼻梁尤是厚大,下巴上掛滿胡須。
顧正臣看去,頓覺其身上透著一股子煞氣,淩厲的氣息令人心悸,翻身下馬,抱拳迎上前“好一個靖海侯!”
吳禎哈哈大笑起來,左右旁顧“你緣何斷定我便是靖海侯,說不得我是靖海侯身邊的一扈從將校?”
顧正臣見吳禎不像是找茬鬨事的,放鬆一些“靖海侯有平海波之氣魄,有蕩風雲之悍勇,如此氣勢,尋常將校可難有。何況靖海侯現身之後,這些軍士一個個敬畏不已,軍心昭昭,若非靖海侯親至,誰在軍中還有如此威信?”
吳禎拍著胸膛,酣暢淋漓地仰頭大笑。
顧正臣有些不習慣,你笑歸笑,乾嘛非要臉朝天,鼻孔朝我?
吳禎笑過,眯著眼打量著顧正臣“吳某帶軍也不是頭一次了,但仗還沒打完,就被上位插手調人的事,這還是頭一遭。因為將你調至江陰,上位可是狠狠訓斥了吳某,還說你是天子之兵,太子良友,非皇命不可出。今日一見,果是一表人才,吳某此番前來,是來致歉的。”
顧正臣沒想到老朱為了自己還乾過這種事,連忙避開抱拳頭歪頭的吳禎“我不過是尋常一知縣,因機緣巧合,得蒙陛下與太子垂青,憐我弱小無能,怕我隕於江海,這才下了文書,倒是我給靖海侯添了麻煩。”
堂堂侯爺道歉,顧正臣不敢受。
吳禎放下手,坦言道“咱調你隻江陰,確實是有私心。一個小小的書生,竟不動聲色,毫無建樹,一夜之間竟成了大明的縣男。咱不服,想借此看看你的本事,若你能將江陰衛治理得井井有條,咱就認可你有掌控一軍之能,勉強認了你的爵位。可誰成想,周煥不經我命,調你去了南沙島……”
顧正臣苦澀不已。
因為這個鬼扯的泉州縣男,自己還真是倒黴。
對文官來說,這縣男就是一個笑話,給死人追封的弄活人頭上,不是笑話是啥。
對武官來說,這縣男是實打實的爵位,封爵啊,彆管是給死人還是活人的,這可是真正的爵位,誰不想要?多少立下過軍功,手提人頭,浴血沙場的漢子都沒封爵,他一個文弱知縣咋就能封爵?
不服氣的人,自然是有。
吳禎一開始確實不服氣,想自己混個侯爵,這可是拚了老命,一路殺出來的,是踩著張士誠、陳友諒、陳有定、方國珍、元廷等一批人的腦袋才成功的。
顧正臣?
他殺了誰,弄死了誰,有什麼軍功?
吳禎一打聽,哦,沒人知道,據說是皇帝、太子頗是寵信。
寵信一個啥功勞都沒有的文臣?
那不就是顧正臣在取巧?
不用說,一定是個阿諛奉承,趨炎附勢,沒啥能力的臣子。
基於這種判斷,吳禎調顧正臣去了江陰衛,算是一種考驗。隻是不成想,顧正臣不僅在短時間內將江陰衛風氣大改,還在南沙島附近,以三百人,以小船隻殲滅了四百多海寇!
吳禎這次來,不止是因自己的狹隘揣測,出於帝王施壓而道歉,而是真心實意前來。
試想,若不是顧正臣發現了這一批海寇,那他們很可能大搖大擺出現在金陵附近,到那時候,海寇打到金陵城,哪怕是被頃刻消滅,也將使水軍汗顏,使朝廷顏麵掃地,使皇帝大發雷霆!
“我此番來,還給你帶來了一個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