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南門外。
副千戶王長順吆喝著“快點,快點,一個個泥腿子,誰敢偷懶就往死裡抽!耽誤了城牆進度,你們擔待不起!”
百戶張穀小跑了過來,指著出現在官道之上的幾個身影說“有幾個百姓跑了來。”
王長順眼神一亮,握著鞭子走到路邊看去,可不是,路邊來了幾個布衣百姓,看其穿著雖是乾淨,可總歸是窮苦百姓,錯不了。
“來人,給我圍起來!”
王長順一揮手,二十餘軍士便一擁而上,將朱元璋、張煥、鄭泊等五人圍了起來。
張煥剛想動作,朱元璋微微搖頭,然後看向走來的王長順,掃了下其衣著,陰沉著臉問“這位千戶讓軍士圍住我等是何意?”
王長順皺了皺眉“看你土裡土氣,竟還有幾分見識。你們難道不知道這裡是中都城,我懷疑你等窺中都皇城,意圖不軌,全都給我抓我來,運三年石頭再說!”
“誰敢!”
朱元璋一聲怒喝。
帝王之怒,可不比尋常匹夫,這些軍士也被一股淩厲的氣勢給威懾,竟左右不敢動手。
朱元璋怒不可遏“你身為千戶,負責的是監管工程進度,督促匠人、民力用心,誰給你的膽量,讓你敢私自抓來百姓,隨意奴役的?”
王長順被人忤逆,也覺得臉上無光,上前走去“心懷不軌,窺視皇城,我今日便是抓離開你又如何,你還敢反抗不成……”
說著,王長順抬起手便朝著朱元璋打了過去!
嘭!
王長順倒飛出去,整個人在地上翻滾幾次才止住,隻剩下了抽搐,連坐都坐不起來了。
百戶張穀見狀大吃一驚,看向這醜陋中年人身旁,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收回了腿,就是這一腿,直接將副千戶給踢出去七八步遠!
“亂民,暴民!給我——”
張穀剛想說話,便看到一枚腰牌,上麵寫著幾個字,但雖然不認識,很明顯,這玩意就不是尋常人能拿出來的。
“這是什麼腰牌?”
張穀問向一旁的書吏。
書吏臉色蒼白,手腳哆嗦地說“親,親……親軍都尉府!”
“啊?”
張穀臉色大變,軍士更是惶恐不安。
親軍都尉府,那可是皇帝儀仗護衛,除了奉旨抓人之外,一般不太可能脫離皇帝出金陵地界。
張穀看向朱元璋,見這一張臉異於常人,且帶著一股令人壓抑的威嚴感,想中立行大都督府裡的指揮僉事朱輔說過的話,雙腿一彎,直接跪了下來。
朱元璋冷著臉,沉聲問“丁玉在何處?”
丁玉?
張穀想死的心都有了。
丁玉是中書參政,但同時也是中立行大都督府的府事。有時居金陵,輔中書事,是胡惟庸的得力助手,有時居中都,管理中都軍務。
自從朱元璋下令中書省添設通事舍人之後,中書打雜的人手多了,丁玉便返回了中都。一個直呼府事大名的人,定不是什麼尋常身份,何況身邊還有親軍都尉府的人保護!
不用說,他必然是大明的皇帝!
可惡啊,為何朝廷內部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過來,這不是打所有人個措手不及!
張穀不敢怠慢,連忙帶路,至於起不來的王長順,則沒人敢去攙扶。
朱元璋看向城牆,眼下的城牆正在鑄造之中,軍民無數,如螞蟻一般密密麻麻勞作著,還是如螞蟻一般,卑微到隨時可能死去。
可這群螞蟻,卻是大明的子民,是大明江山的根基所在!
朱元璋沒有說什麼,從紅武門入城,沒走多遠,便可以看到一座座大宅院,這是未來賞賜給王公大臣所用。
再向北,則是一批衙門公署,然後是承天門。承天門之後,便是中都皇宮。
隻不過丁玉並不住在皇宮,而是居皇宮外東南方向。
中立行大都督府。
丁玉正在翻閱名冊,一臉發愁。
匠人折損的數量在增加,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等皇城完全建造完成,匠人們就不乾了。百姓也被用到了極致,稍有不慎,可能出大禍。
鳳陽就如乾柴,隻差一把火。
誰也不知道哪一個事件會將火點起來。
丁玉清楚,一旦中都出了事,死多少人且不說,但自己的腦袋肯定是保不住的。必須給朝廷上書,就說百姓辛勞日久,匠人連年做工,已是疲憊至極,加之農桑時節,地溫將熱,暫緩中都營造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