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半年衝入府衙之後,趙三七當即命人牽馬做好準備。顧正臣帶蕭成、林白帆上了馬,奔出晉江城,直奔泉州港。
當張赫、黃森屏帶領的船隊距離碼頭隻剩下百餘步時,碼頭之上突然奔出四匹馬,旋即是漂亮的馬蹄踏空嘶鳴,張赫看到了顧正臣從馬匹上矯健地落了下來。
顧正臣站在碼頭,安靜地看著船隊入港。
林白帆點數一番,道“十二艘船,全回來了。”
顧正臣微微點頭。
雖說航海會遇到不少危險,但就下南洋這一段路來說,隻要不遇到極端的風暴天氣,不發生觸礁等事故,危險算不得大。
畢竟船隊大多時候是沿著海岸線外海航行,並不會太長時間深入大海。
“怎麼了?”
顧正臣看向臉上有些異樣的蕭成。
蕭成皺了皺眉,聞著海風,搖了搖頭“似乎有些腥臭味,像是——”
林白帆笑道“想來應該是魚腥臭,出海難免捕魚。”
顧正臣見蕭成臉色凝重,便看向駛來的船隊。
陳大河、王浮屠等人的船隻先行靠岸,隨後才是戰船靠岸。
當張赫、黃森屏等人走下船時,很明顯可以聞得到一股惡臭味,而這氣息,根本就不是死魚的味道。
顧正臣見蕭成站在自己一旁,明白過來什麼,微微搖頭,笑著迎上前“張指揮使、黃指揮同知、儲參將……看來你們此行收獲頗豐,看樣子,不僅帶來了貨物,還帶來了一些獵物。”
張赫哈哈大笑,走上前看著顧正臣,拿出一份文書遞了過去“那樣東西我們試了試,效果出奇的好,這是隨軍文書記錄下來的殺傷效果。”
顧正臣知道“那樣東西”指的是山海炮,不需要翻開看,隻看看張赫、黃森屏等人的笑臉,便知效果驚人。
火藥彈與石頭彈完全是兩個性質的東西,石頭彈的殺傷就是靠砸,說白點和拍板磚沒啥區彆,但火藥彈的殺傷是炸,鑄鐵碎片一殺一片,這才是最驚人的。
“可有傷亡?”
顧正臣問道。
張赫凝眸,肅然起敬。
眼前的人沒有關心殺了多少敵人,俘虜了多少,而是關心自己人的傷亡,說明在他心裡,軍士的生死大於功勞,這樣的人不會為了一些蠅頭小利的功勞去犧牲軍士。
“無人傷亡!”
張赫沉聲答道。
黃森屏上前,遞上一份文書“這是占城換來的貨物清單與數量,隻是李承義沒有跟著我們回來,他執意跟著占城國王製蓬峨,製蓬峨禮賢下士,將其帶走,我們回來時,聽聞李承義已有了官職。”
顧正臣眉頭一抬,想了想,說“尊重他的選擇吧,他已不是我的師爺,想留他也難留。你們先去洗個澡吧,這一身屍臭味太過難聞。”
儲興埋怨“不帶人頭回來吧,沒功勞,帶人頭回來吧,所行帶的石灰不夠,結果有些腐爛了,那人頭上麵蠕動著……”
“閉嘴!”
張赫看到一旁人都開始身體不適了,連忙攔住儲興。
顧正臣並不介意,還喊上蕭成、林白帆登船檢查檢查,然後在張赫、黃森屏等人驚訝的目光中若無其事、麵不改色地走了出來。
蕭成臉色都有些難看了,林白帆已經吐了三次了。
麵對心性如此強大的顧正臣,張赫、黃森屏等人不由得敬佩,但也很是疑惑,蕭成承受得住,是因為他見多了這種場景,可顧正臣隻是一個文臣,年紀輕輕的文臣,應該沒看過如此令人作嘔的場景,他又是如何承受住的?
顧正臣又與陳大河、王浮屠等人說了一番話,然後喊道“本官要在這港口設宴,招待辛勞奔波的你們!”
晉江城酒樓的廚子被征調了,一乾食材、桌凳拉到泉州港。
等張赫等人沐浴更衣出來之後,港口已熱火朝天,桌上已經開始上涼菜,擺酒水了。
顧正臣正在翻看火器毀傷效果的文書,對坐下來的張赫、黃森屏等人說“新式火器經過了實戰檢驗,取得了驚人的殺傷,這個消息必須早點報給陛下。船隊又帶了如此多貿易品而來,我看清單之上,竟還有王冠、金色玉佛、金絲楠木,這些東西需要送到宮裡去,剩下的貨物需要在金陵等地換成錢糧。”
張赫憂慮地看著顧正臣“火器之事可交靖海侯奏知陛下,可這貨物,沒人敢送去金陵,即便是有人敢去,也不敢公然售賣,畢竟朝廷禁止下海……”
顧正臣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問題。
如果說這是水師追殺海賊的時候順手拉回來的,估計沒人會相信。
而且用這個名義,那所有貨物就是朝廷的,需要悉數上繳。到那時,不需要老朱發話,戶部、兵部、大都督府都會伸手討要,自己可就白忙活了……
如果直接說,這就是遠航貿易弄來的東西,估計一群官員又開始彈劾自己了。
這事交給其他人不好處理。
“我需要回一趟金陵。”
顧正臣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