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救不了劉基,兩個人遇到的太晚了。
劉基清楚自己病情加重的原因,也清楚朱元璋不想自己活太久,終究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帝王。
招手,是生離,也是死彆。
顧正臣沒有權限送劉基回到武陽,也不能去劉基家裡坐一坐,泉州府的事很多,身為知府,必須早點趕回去。
站在船上,看著劉基被兩個兒子攙扶著,蒼老地他連站著都已經困難。
英雄遲暮,令人痛心。
在船隻行遠,看不到碼頭時,張希婉走到顧正臣身邊,輕柔地喊了聲“夫君。”
顧正臣伸出手,緊緊抓著張希婉的手,看著西麵的山與河,道“走吧,我們去泉州府。”
張希婉可以感覺到顧正臣的落寞與傷感,隻是無法撫慰,隻好陪在一旁。
因為逆水頂風,每一艘船都伸出了長櫓,船艙裡的軍士或夥計吆喝著號子,富有節奏地撥動海水,船隻在海麵上擺動著“之”字形南下。
泉州府,晉江。
府衙二堂內站滿了人,嘈雜一片。
“呂參政!”
晉江商人王戈看到呂宗藝走來,連忙行禮。
漳州商人王戈萬淵、興化商人樂白駒、建寧商人黃如玉,福州商人唐大邦等一乾人紛紛轉身行禮。
呂宗藝身後還跟著兩人,對眾人介紹道“這位是聶原濟,泉州府同知,這位是林唐臣,泉州府通判。諸位在泉州府若有公事,大可尋他們。”
聶原濟抬了抬手,消瘦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短小的胡須動了動。
林唐臣爽朗地拱手道“願諸位今日有所得。”
呂宗藝、聶原濟、林唐臣坐了下來,看著一堂人,竟沒了落座之地。
呂宗藝搖了搖頭,表示歉意“倒是府衙招待不周,原想著今日能來十幾位已是不錯,不成想商賈熱情得很,竟湧來四十餘人,聽聞還有一些來自建寧、福州?”
唐大邦走了出來,笑道“呂參政,在下是福州茶亭街的東家,去年夏日時幸得參政踏足,頗感榮光。”
呂宗藝眉頭一抬,點了點頭“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倒是難為你,竟跑了幾百裡而來。”
唐大邦連忙說“隻要能在晉江城置辦一些產業,這點辛勞還不算什麼。”
呂宗藝笑了笑,將目光看向他人,正色道“你們來這裡,想來都是衝著府衙手中的店鋪、宅院。但有一點需要說清楚,朝廷是否開海尚不清楚,且依據泉州知府顧正臣的安排,府衙手中的店鋪、宅院一律走高價,若出價低了,這些店鋪、宅院府衙不會放手,但可以租給你們,租期為兩年。”
此言一出,唐大邦、王戈、黃如玉等商人臉色不禁有些難看起來。
租?
大家辛辛苦苦跑過來,可不是為了租店鋪的,而是想要買下一份產業,將店鋪寫上自家的名。
呂宗藝看出了眾人的心思,對聶原濟使了個眼色,聶原濟安排吏員拿出一疊紙張,分發給在場的商人。
唐大邦拿到了一份紙張,看了一眼,不由得瞪大雙眼“府前大街,中間位置三間鋪子,要價五千貫?”
黃如玉低頭,忍不住喊道“府前大街南路口,兩間鋪子,五千貫?”
樂白駒凝眸,心頭一顫“瀕臨東門,五間倉庫,四千貫!”
價格一個個高得離譜。
王戈原本想在府前大街買下兩間店鋪,可一看價格,最低的也要三千八百貫,這個價已經嚴重超出了眾人的預期。
唐大邦喉結鼓動了幾次,捏著紙張看向呂宗藝,不安地問“呂參政,這價是不是忒高了些,福州的店鋪也沒這價。”
黃如玉、樂白駒等人連連讚同。
價太高。
這是泉州晉江城,一個落魄的小地方,根本不值這個價。福州城作為福建行省治所之地,人口眾多,雖然談不上什麼商業繁榮,但還是有些買賣,但那裡的店鋪最多也就兩千貫,輕易到不了四千貫。
雖說大家都是商人,可福建行省的商人比不得蘇杭、金陵商人,一旦拿出幾千貫錢,那是會影響其他生意的。
最讓人難受的是,朝廷是什麼態度還不明朗,皇帝是開海還是不開海,誰也拿不準。顧知府去了金陵,可他還沒回來,以他在泉州府的做派,都有可能回不來了……
大家想賭一把運氣,帶了錢財跑過來買個店鋪、宅院,原想著花個一兩千貫錢,縱是朝廷不開海也無妨,轉手最多虧幾百貫,不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