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和容與在涼水上空站了片刻,涼城內外所有布局便了然於心。
正欲離開,忽聽得一言,越過重重家長裡短、衣食耕作和魔獸之亂等尋常之語,尤為突出。
“陛下,不是我等不知足。”
凡人的氣息比之修者,有些中氣不足,說話的人卻要更加不如一些,僅說這麼一句話便已經有些氣短。
桑榆和容與對視一眼,默契地繼續立在涼水上空,神識卻已經朝說話的地方鋪開。
“實在是地仙們人手不足,隻派了兩名嫩生生的娃兒來掌管涼城,我等隻想發揮所長,為城民們謀福祉而已啊!”
鴉青長衫的老者,麵上皺紋不多,目光卻已渾濁,此時跪在玄光鏡之前,滿臉是淚,看著好不可憐。
玄光鏡少有,聽說凡間也不過一麵,還是和符皇交好的西袈佛門贈與他的壽禮。
自魔獸之禍起,凡間儘數遷城之後,想著符皇高義,定是會擔心自己的子民;每門每派便商量好,在安置了凡人的修者城池中也添置了幾麵玄光鏡,好讓符皇隨時能掌握臣民的動態。
涼城中也添置了兩麵,一麵交給由九城城主一致推崇的洛河城城主保管;一麵放置於洛水上空,如遇不平,可由凡人觸發。
桑榆輕笑,嫩生生的娃兒,指的她和師兄嗎?
容與戳了戳她的臉,在她表達不滿前又輕輕撫過,“果真嫩生生。”他含笑道。
隻是,他們可比跪著的城主還大上數輪呢!
也不知凡人對他們修者有什麼誤解。
“凡人說話真好聽。”桑榆道。
怪不得,她想起了安置好城民那日長輩們回來時的疲態。
玄光鏡還在亮著,對麵一身玄色繡暗色龍紋衣袍、眉目威嚴的中年男子輕笑了下,“你們說話真好聽。”
這聲音幾乎是和桑榆的聲音同時響起,說話內容又都差不多,桑榆愣了愣。
容與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瞥了一眼桑榆怔怔的模樣,手癢癢地捏了捏她的臉。嗯,手感和小時候一樣好。
“符皇清正嚴明,他心裡有數的。”容與道。
桑榆頷首,“他是真正的帝王。”
行事手段是,為人處世更是。
伏跪在地的老者心中顫栗,看著玄光鏡中似笑非笑的帝皇,頗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
他自知自己的斤兩,當年放任他擔任城主之位,隻是蒙家族蔭庇。
而帝皇素有禦下之策,洛河城又不是什麼重要的城池,他自是不在乎這些小事。
兩名修者沒有絲毫撞破他人隱私、自己又是當事人、理應回避的自覺,饒有興致地聽著二者傳訊。
或者說,聽著一人單方麵被訓。
“你以為,遷入各門派的城池,都是誰決定的?”
符皇冷笑一聲,洛河城城主冷汗淋漓,卻又不能不回答。
“不是各門派自己選定的?”他抖著嗓音回。
聽這意思,還有隱情。
桑榆和容與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的疑惑。難不成符皇也插了手,而且起的作用還頗大?
容修文未提,隻說是按就近原則,由各門派分配。
學府其他人也就罷了,桑榆日日跟著他處理宗門事務,若他知道,就勢必會提一提的,好讓這位下一代掌門看清外界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