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
自桑榆在南海上空渡劫進階渡劫期已經三十年。
凡人的時間短暫又漫長,每一日夜都珍惜得很;修者的時間卻不經過,動輒數十數百年。
涼城如今已經徹底歸還了凡間。
但涼城的陣法還在,隻不過控製權已經不在地仙學府手上,而是掌握在凡人自己推選出來的賢者手中。
桑榆如今已經不輕易出現在涼城街頭。
究其原因,無他,她自雷劫過後在整個修仙界皆是了不得的存在,無論走到哪裡,皆會引起極大的關注。
而她不想要這樣的關注,尤其是在她已經接任了地仙學府掌門一職之後。
“小魚兒,你看那尾魚。”容與動了動兩人緊扣的雙手,指了指觀海塘中不住跳躍的魚兒。
桑榆原是在觀摩街頭婦人擀麵勾餡兒包餃子的利落動作,聽容與一說,視線不由隨著他的動作而去。
隻這一眼,她麵上便不由帶上了笑意,“好憨的魚兒。”
長得呆頭呆腦的,不知是遊人會不時投喂,還是塘中夥食太好,這魚兒將自己吃得圓滾滾的,倒不像是魚,反倒是像豚鼠了,難為它還能跳得起來。
她這話說得輕聲,周遭的人中也就容與聽見了,他看了一眼身邊清豔的姑娘,溫聲笑道“嗯,好憨的小魚兒。”
方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婦人手中的動作,哪還有一派掌門從容自若的威儀和氣派,說是不諳世事的閨閣姑娘也不為過。
桑榆瞪了容與一眼,輕飄飄的,一點威懾力都沒有,被瞪的人還沒什麼反應,她自己卻先撐不住笑了起來。
嗯,越發憨了。
容與鬆開緊扣著她掌心的手,轉而摟住她纖細的腰肢,這麼憨的姑娘,很快就是他的道侶了。
脈脈的溫情旁若無人地流淌著,兩人卻毫無自覺。
觀海塘,觀的是海,情人間觀的卻是情。
自十年前一凡人小夥在此處朝著一年輕姑娘求愛成功,兩人還在此處舉辦了婚儀之後,觀海塘就成了情人間遊玩的勝地。
如今春光正好,白日的陽光不冷不燥,放眼望去,塘邊、亭中、塘上,儘是出雙入對、言行親昵的情人。
觀海塘,就差改名為情人塘了。
有小商販,或小或老、或強壯或體弱,皆愛往此處鑽——觀海塘中的情人們也比彆處的人更好說話。
“小夥子,買束花送給小夫人吧?”蒼老的聲音打斷了二人之間的親昵。
桑榆到底不習慣在人前這樣親密,她推了推容與。
他卻紋絲不動,維持著攬著她腰的姿勢,桑榆能看到他愉悅上揚的唇角,她隻好轉過頭,暗中掐了他一記。
也不管背對人家是否失禮,耳尖紅紅的,假裝在賞景未聽見老人的話,實則借他寬闊的肩掩住了通紅的臉頰。
兩人在一起三百多年,她卻仍這樣怕羞。
容與唇角的弧度增大,他伸出手,以寬大的袖擺遮住了桑榆的頭,絕了旁人窺見她緋色的耳尖和脖頸的可能。
“內子怕羞,老人家勿怪。”容與笑得從容,暗中又受了桑榆重重的一掐卻仍麵不改色,“這枝韶春不錯,就要這枝了。”
滿臉皺紋的老婦笑得慈祥,收了容與遞出的靈石後越發和藹,“老婆子今年六十九歲了,快要作古。見過的情人中,你們是最標致的。”
這是自然,容與心想。
這裡除了他們二人皆是凡人,修者靈氣內蘊,樣貌氣度自然上乘,而他們又是修者中也出了名的好樣貌。
儘管兩人已經易了容,但骨相和身形就在這裡,再怎麼易容也不會難看,很容易就能和凡人區分開來。
容與含笑謝過老婦,目送她顫巍巍地走向下一對情侶。
桑榆麵上已經滾燙,看著笑得招搖的某人,嗔了他一眼,“什麼內子,儘胡說。”
“我哪有胡說。”
微風襲來,桑榆散在腦後的情絲隨風飄揚,容與的手自腰間向上,壓平了她的發絲,也壓抑了他的情思。
“明日就是我們的結契大典了,”他有些歎息,眼裡的情動極為明顯。
這可是青天白日。
還是在凡間。
桑榆臉上的熱度方才散去,又有重新燃起的趨勢。
容與的手陷在青絲之中,目光儘是繾綣,“我們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