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睿智的老人從眼睛上就能看出一二來。
符皇的眼睛,雖蒼老卻仍暗藏鋒芒,可看出年輕時在馬背上廝殺出來的血性,又能看出統治九州的風範,讓人不敢直接和他對視。
桑榆卻對上他那雙銳利的雙眼,溫和地笑了笑。
符皇保養得還算不錯,忽略他臉上的褶皺和蒼老的聲音,光看他的臉,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正值壯年——這是一種難以讓人描述的氣度,可能是,帝皇氣度。
“凡人進入上古秘境,可有哪些需要注意的?”符皇嗓音很醇厚,像是一樽風味俱佳的老酒。
桑榆想了想,“修仙界中的秘境還從未有凡人進入過,我也不好推算。”
何況是上古秘境。
這句話桑榆沒有說出來。
上古秘境還是近日才現世,連最見多識廣的老前輩程陌河都是第一次聽說,遑論去過。
更何況,凡人不比修者,體力弱,耐力差,遇上野獸也難有自保之力,更不必說可能會遇到的猛獸、凶獸或者魔獸。
上古秘境是個未知的地方,誰都說不好。
桑榆未出口的顧慮,符皇是個聰明人,很快意會。
眼見著符皇銳利的眸光黯了黯,桑榆到底不忍心,還是提示道“上古秘境修仙界中還未有人去過,穩妥起見,陛下您可挑選身體強健靈敏、頭腦靈活的凡人進去。”
符皇頷首,“多謝桑掌門,朕記下了。”
和聰明、知情識趣的人打交道,心裡都能愉悅幾分。
終日和外界掌門長老們勾心鬥角、不得安閒的桑榆輕笑,對符皇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陣法丹藥符籙、傳訊符照明珠等也要多備些,若能尋到同道的修者,遇到意外時還能照應一二。”
該說的桑榆都說了,剩下的符皇應是心中有數了。
果然。
符皇站了起來,對桑榆行了一禮——凡人禮節中的揖禮,對於一名帝皇來說,是很重的禮節。
桑榆回以一禮,學府對外的正式禮節,用於同輩或者同等地位的修者——這還是學府中首次有人對一名凡人行這禮節。
數萬萬人沒有作聲,隻是沉默著看這兩人隔著一麵玄光鏡交談及互相見禮,喉間似是壓了沉甸之物,有些漲,尤其是凡人們,有的眼圈都紅了。
禮畢,桑榆站直身子,環顧一圈,見無人說話,便道“留在雲山雪線邊的玄光鏡我不會收走,如想觀察秘境狀態的可隨時通過靈網觀看。”
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自靈網那端傳來,桑榆頓了下,見沒人開口便繼續說道“上古秘境對於修仙界來說都是個未知,還望諸位小心行事。”
關掉懸在祭台上的玄光鏡之前,桑榆猶豫了下,還是提醒,“我們尚未知進入上古秘境的規則,屆時若是有人被秘境排斥在外,還請有所準備。”
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也做好不能進入上古秘境之後、及時調整行伍的準備。
言儘於此。
桑榆關了玄光鏡。
祭台之下,數千名賓客還未離去。
原本躊躇滿誌、躍躍欲試的眾人,在桑榆最後提醒的那句話落下之後,均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不少人瞧著都有些蔫蔫的。
容修文走了過來,“小魚兒,方才那句提醒其實你可以不說的。”
他的麵色很溫和,目光平靜,聲音更是平和,不是責備,隻是單純的一句閒話。
桑榆回道“我出口前也在猶豫,”她微笑,“即便我不說,各門各派、符皇他們也會有人想到。”
容修文看她,平靜的眸光帶上了疑惑。
“但我現在不說,秘境開啟之後若真有人被秘境排斥在外,我怕會出事。”
人族心思多,也重,不乏有小心思和壞心思的。
若是有人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天大的機緣,便很可能會嫉妒其他能夠進入秘境的人,一時激憤之下,保不齊會做出什麼無可挽回之事,那便糟了。
容修文明白了,見容與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他笑笑,“你考慮得很是周到,這個掌門你做得很好。我不如你。”
容與走到近前,“父親。”
他沒聽到容修文的話,隻是見父親臉上是少見的慨歎與釋然,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