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的粘膩目光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星族人的血脈之力被激發,桑榆立身星陣船頭,指尖星光綿綿不絕,星陣船移動得更快了。
更多的靈霧受到吸引,彙聚在星陣上,天地蒼茫,這是僅有的亮麗顏色。
隔音結界被撤去,嘈雜的聲音湧入星陣船中,雷聲、雨聲、地裂聲、重物倒塌聲……不絕於耳、震耳欲聾。
“地裂了。”梁康輕聲對符皇彙報。
符皇“嗯”了一聲,吩咐他,“收起靈目鏡罷!現下這種情況,隻會浪費靈石。”
梁康領命,將握在手中的靈目鏡平平置於身前。
他熟練地在鏡身一個小小的凸起處一摁,一方不大的凹槽出現在眼前。
梁康小心地將靈石摳了下來,才將二者一同收起,妥善放於靈玉盒中,最後再小心地放回貼身的儲物項鏈中。
雨霧太大,凡人視線受阻,舉目皆是空茫一片。
靈目鏡是煉器宗專門為凡人隊伍研製出來的靈器,隻要一枚上品靈石,便能讓凡人如同修者般視物——即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能如常視物。
符皇殫精竭慮三十年,才讓這支凡人隊伍有了同修者一般的底氣,能夠無畏地進入諸事皆是未知的上古秘境。
梁康將項鏈放回衣內,感受著貼身的冰涼,眼裡突然有了一絲難過。
若是清風大人沒有親自為這支隊伍護航,若是沒有地仙學府一行人的相助,今日這支隊伍,境況將會如何?
他有些不敢想。
追究到底,不過是凡人生來弱小。
桑榆留意到這邊的動靜,目光在散發著或落寞或焦躁氣息的凡人們身上掠過,心思一向細膩的她沒有錯過他們眼中的難過。
她想了想,單手在圓弧形的結界上劃過,湛湛的藍光很快沿著四周擴散。
不過瞬息,一麵清透至極、似水般柔軟的鏡麵出現在星陣船之中,就貼在結界邊上,幾乎與它重合。
“若是想看外麵是何種情況的,可以到這裡來看。”桑榆看著符皇,溫聲道。
符皇看了她一眼,再看向顯示著洪水滔天、山崩地裂場景的鏡麵,“多謝桑掌門。”他啞聲道。
“符皇陛下,或許這番話由我來說並不合適,”桑榆斟酌著用詞,“凡人和修者,在我眼中其實並無不同——同為人族,同是修仙界孕育出來的靈秀。”
符皇目光有了波動。
“我明白了,多謝桑掌門。”符皇道。
符皇是人族的靈秀,是凡間孕育多少萬年才終於得來的這樣的人物,他的聰明毋庸置疑。
桑榆不需要將話說透,他已經聽懂了她要說的話。
兩句“多謝桑掌門”,前一句隱含頹唐,後一句卻恢複了平和。
桑榆鬆了口氣,見他身後的凡人們湧了過來,便溫溫一笑,轉身離開了這處。
清風在轉角處等著她,“多謝。”他真誠地說道。
“我都快要不認識‘多謝’這兩個字了。”桑榆玩笑道,“你們這樣客氣,我心裡壓力會很大的。”她認真地說著。
清風笑笑,沒再談這個話題。
“符玄那個人,幼時還像個麵團似的包子,任人揉捏,”清風聲音裡有著懷念,“手感是真的好,尤其是臉,我常逗他,讓他把臉伸給我捏著玩兒。”
桑榆靜靜地聽著。
“我在單洲秘境死裡逃生回來,他便成了青年,有了自己的抱負,心思也深了,瞧著不大好靠近的樣子。”
清風笑,“但他一見我,就喚我叔祖,和小時候一樣。”
單洲秘境,桑榆心思一動。
自兩百多年前三大門派掌門聯合魔教教主,在單洲秘境大肆屠殺年輕弟子,引起秘境動蕩之後,單洲秘境不複以往平和,變得凶險萬分,修仙界就再也不許化神期修為以下的弟子進去。
清風這些年進境如此之外,她還道是獲得了什麼機緣,原是在單洲秘境凶險的環境中曆練出來的。
“死裡逃生”,那定是讓人難以想象的艱苦。
“彼時大楚皇室已經覆滅了將近三百年,我以為……”他喉間輕歎。